药香与和风

图坦卡蒙的高热反复了两日，寝殿里始终弥漫着草药与没药的混合气息。御医换了三种药方，终于在第三日清晨稳住了他的体温，只是少年法老依旧没什么精神，靠在软垫上，连抬手抚摸枕边黄金面具的力气都欠奉。

“陛下，尝尝这个。”侍女端来一碗冰镇的椰枣泥，上面撒了些磨碎的开心果，“厨房特意冰镇过，能开胃。”

图坦卡蒙微微点头，被侍女小心地扶起，背后垫了个绣着莲花纹的软垫。他舀了一勺椰枣泥送进嘴里，冰凉甜润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让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尼罗河……今天的水位怎么样？”他含着食物问道，声音还有些沙哑。

守在殿外的水文官连忙回话：“回陛下，昨夜涨了半腕尺，祭司说这是好兆头，预示着今年的收成会比去年更丰饶。”

“那就好。”图坦卡蒙松了口气，又舀了一勺椰枣泥，“对了，让工匠把我上次画的那艘太阳船模型再改改，船帆的角度……有点太陡了。”

侍立一旁的工匠头领连忙躬身应下：“臣这就去改，保证合陛下的心意。”

正说着，阿伊长老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一卷新抄的《亡灵书》，纸莎草卷轴上的墨字还带着淡淡的松香。“陛下，这是祭司们连夜抄好的，您要不要听听？”

图坦卡蒙摇摇头：“念吧，我听着。”

阿伊长老展开卷轴，用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念了起来，古老的咒语在殿内回荡，像尼罗河水缓缓流淌。图坦卡蒙靠在软垫上，闭着眼静静听着，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给那层病气镀上了一层暖金。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声，夹杂着水花溅起的声音。图坦卡蒙睁开眼，看向窗外——几个宫仆的孩子正在河边浅滩上追跑，光着脚丫踩在水里，惊起一串银亮的水珠。

“他们倒是快活。”他轻声说，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侍女笑着接话：“等陛下病好了，也能去河边散步，到时候让他们给您摘最新鲜的莲花。”

图坦卡蒙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河水，目光渐渐变得悠远。河风顺着窗缝溜进来，带着湿润的水汽，卷走了些许药味，也卷来了远处码头的喧嚣——那是装卸粮食的工人在吆喝，是商人讨价还价的声音，是属于人间的、鲜活的热闹。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是烦闷，倒像是松快了些。或许等病好透了，该去河边走一走，踩踩被河水漫过的软泥，就像小时候跟着父亲那样。

这样想着，他又舀了一勺椰枣泥，这次吃得比刚才认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