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

台球厅的冷气还没散尽，阮栖野已经揣着那点漫不经心的兴致，往学校的方向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人行道上，像条随时会蜷起的蛇。

他没回教室。这个时间，高二的晚自习还没开始，栾听雪这种人，十有八九在图书馆。

果然，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栾听雪背着半旧的书包，正低头往台阶上走，步伐不快，却很稳，书包带在他肩上勒出浅浅的痕。夕阳落在他发顶，镀了层暖黄的边，可他整个人还是透着股清冽的冷，像块浸在水里的玉。

阮栖野停下脚步，靠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上，看着他推门进去。玻璃门合上的瞬间，映出栾听雪微微侧过的脸，依旧是低着眉，眼睫垂着，没什么表情。

“倒是准时。”阮栖野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跟上去。

图书馆里很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空调运行的低鸣。阮栖野放轻脚步，目光在一排排书架间扫过，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靠窗的位置，栾听雪坐在那里，摊开的练习册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他背对着门口，坐姿笔直，握着笔的手骨节分明，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白。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的交界线，连落在他发梢的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

阮栖野走过去，故意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栾听雪的笔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继续在纸上演算，仿佛身边的人只是一团空气。

阮栖野挑了挑眉，这人倒比他想象中更沉得住气。他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故意把音量调大了些，点开一局游戏。音效刚响起，旁边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栾听雪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手机屏幕上，眉头微蹙，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图书馆请保持安静。”

这是阮栖野第一次听见他主动说话。比在主席台上更清晰，带着点冷意，像冰粒落在玻璃上。

阮栖野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栾听雪的眼睛很亮，却没什么温度，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他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口袋：“忘了，抱歉。”

语气里的歉意半分不假，眼神里的玩味却藏不住。

栾听雪没再理他，转回头继续做题，只是握着笔的手指，似乎更紧了些。

阮栖野没再出声，就那样坐着，目光落在栾听雪的侧脸上。看他微微抿起的唇，看他偶尔皱眉思索的样子，看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这个人，清晰得像在眼前铺展开的画。

他忽然觉得，这场赌局，或许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过了大概半小时，栾听雪合上练习册，开始收拾东西。阮栖野看着他把书本一一放进书包，动作有条不紊，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要走了？”他开口问。

栾听雪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也没回答，只是加快了速度，然后背起书包，径直往外走。

阮栖野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里，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栾听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快了些，却没回头看。

走到楼梯口，阮栖野忽然几步追上去，跟他并排站着。“栾听雪，”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认识一下，我叫阮栖野。”

栾听雪的脚步猛地停下，终于转过头，看向他。这一次，他的目光里带着点明显的疑惑，像是在问“我们认识吗”。

阮栖野笑了，笑得张扬又坦荡：“现在不就认识了？”

他看着栾听雪眼里的疏离和戒备，心里那点逗弄的心思更盛了。他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纸张的味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栾听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声音冷得像结了霜：“不必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几乎有些仓促，像是在逃离什么。

阮栖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非但没觉得挫败，反而低低地笑出了声。

不必了？

他摸了摸下巴，眼里的兴味更浓了。

越是这样，才越有意思。

他缓步走下楼梯，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知道，从今天起，栾听雪这个名字，这个人，会牢牢地被他盯上。

找到你了。

阮栖野在心里默念，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这场为期三个月的游戏，才算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