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只有指尖敲击键盘和偶尔点击鼠标的清脆声响，与窗外逐渐喧嚣起来的城市白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何以玫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由无数文字、图片和视频构成的，关于应晖的信息海洋里。
她先是快速浏览了INSO公司的官方网站，那充满科技感又不失简洁的设计，以及清晰明了的产品介绍，给她留下了初步的好印象。接着，她点开了搜索引擎能找到了几乎所有关于应晖的公开报道、财经杂志专访以及他在各大行业峰会上的演讲视频。
时间悄然流逝，等何以玫觉得脖颈有些酸涩，抬头活动一下时，才发现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下午一点。她竟然一口气看了将近四个小时，连午饭都忘了吃。她站起身，冲了杯速溶咖啡，借着这点休息时间整理着脑海里纷杂的信息。
最初，她带着完成工作任务的心态，试图快速提炼出一些可能用于访谈的“标准答案”式素材——比如创业初衷、公司愿景、面临的挑战与机遇等等。但看着看着，她发现这些冰冷的商业符号背后，是一个远比她想象中要生动和丰富得多的人。
一篇五年前的深度报道详细描述了应晖早年在硅谷的创业经历，提到他最初并非一帆风顺，甚至有过发不出工资、团队成员陆续离开的至暗时刻。但文章引用他一位早期合伙人的话说：“应晖那时候常说，困难是过滤器，滤掉的是沙子，留下的是真金。他身上有股劲儿，就是相信事情一定能成，而且能带着剩下的人一起相信。”
何以玫端起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心想，这和她之前想象的、那种天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的幸运儿形象不太一样。
她点开一个点击率很高的大学校友分享会视频。台上的应晖穿着休闲衬衫，没打领带，比现在看起来青涩些许，正回答学弟学妹关于“成功学”的提问。他笑了笑，语气平和地说：“其实我不太喜欢‘成功’这个词，它太有误导性，好像有一个标准终点线，冲过去就万事大吉了。在我看来，更贴切的词可能是‘成长’和‘创造’。你能感受到自己能力的边界在拓宽，能和你欣赏的伙伴一起做出点有价值的东西，这个过程本身带来的满足感，远比任何外在的标签更重要。”
这段话让何以玫有些意外，也让她对应晖的观感好了不少。至少，这不是一个只盯着财富数字和股价涨跌的商人。
她又找了几段他在不同场合的演讲片段。发现他谈到技术时，除了常见的“颠覆”、“创新”之外，偶尔会提到“技术的最终目的是服务于人”，“要警惕算法带来的偏见，保持人文关怀”这类话。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让何以玫觉得，这个人的内在，或许有不同于其冷硬商业外壳的、更为柔软和深思熟虑的一面。
一份财经周刊的访谈末尾，记者照例问了个私人些的问题：“应先生，工作之余如何放松？” 应晖的回答很简短：“看看书，听听音乐，偶尔户外徒步。最好的放松是让大脑彻底放空，或者专注到另一件完全不同的事情上。”
看书，听音乐。何以玫默念了一下这两个词，这倒和她自己的部分爱好有些重合，虽然她想象不出应晖这样的人会看什么书，听古典乐还是摇滚乐。
当她试图搜索更多关于他个人生活的信息时，发现能查到的极少。只知道他目前单身，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已结束，细节无人知晓。媒体对此似乎也讳莫如深，报道都非常简洁，没有任何捕风捉影的八卦。这反而让何以玫觉得，这个人把公私界限划分得非常清楚，并且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私人领域不受侵扰。
助理小柯敲门进来，放下一份盒饭：“以玫姐，都快两点了，看你还没去吃饭，给你带了份上来。别饿坏了。”
“哎呀，谢谢小柯，我看资料看入迷了。”何以玫这才感到胃里空得厉害，连忙接过盒饭，“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就当慰劳我们台里的‘跨界先锋’啦！”小柯笑嘻嘻地说，“怎么样，应晖的资料是不是看得头都大了？全是数字和术语吧？”
何以玫打开盒饭盖子，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她拿起筷子，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兴致：“恰恰相反，比我想象的有意思。他好像……不完全是我们刻板印象里的那种科技巨头。”
“哦？怎么说？”小柯拉了把椅子坐下，好奇地问。
“嗯……”何以玫一边吃着一块西兰花，一边组织语言，“就是感觉他挺真实的。会承认创业时的狼狈，也会说些不那么‘正确’的话，比如对‘成功’这个词的看法。看他的演讲，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做的事情有信念感，不只是为了赚钱。”
小柯眨眨眼：“以玫姐，你这听上去不像是在做采访准备，倒像是在做人物心理分析啊。不过被你这么说，我都有点好奇了。”
何以玫笑了：“本职工作嘛，情感主播的习惯，总想看看人心里头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感觉归感觉，真到了访谈的时候，还得问出实实在在的内容才行。”
吃完简单的午餐，送走小柯，何以玫重新坐回电脑前。她打开一个新的文档，开始整理访谈提纲的思路。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满足于罗列常规问题，而是尝试着将之前获得的那些“感觉”融入进去。
她在文档上敲下几个关键词：初心、挫折与坚持、技术与人性的平衡、工作之外的“另一面”……
她试图勾勒出一个更有血有肉、更立体的访谈对象，而不仅仅是一个符号化的成功企业家。这个过程中，她对应晖这个“陌生人”的好奇心，确实在专业范畴内，悄然增加了几分。原本觉得有些沉重的任务，此刻似乎也变得不那么令人畏惧，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探索的期待。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