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nwit的好奇心

清晨的微光透过古朴的窗棂，在铺着凉席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法事燃尽的香灰气息，混合着草药淡淡的苦味。

Pran盘膝坐在大厅中央，闭目调息。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脊背和沉静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经过前夜的恶战与昨天那场耗费心力的超度仪式，即便是他，眉宇间也难掩一丝疲惫。

细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冥想。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林瑶从偏屋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棉麻衣衫，宽大的袖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更显得她身姿纤柔。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像上好的宣纸，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亮，只是眼底还带着些许倦意。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

Pran你感觉如何？

他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几分，在寂静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瑶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向窗外逐渐苏醒的村庄，晨曦为远处的屋舍镀上一层浅金。她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点疲惫的柔软。

林瑶还好，白七娘娘留下的治愈之力还在缓缓作用，休息一下就好。

她顿了顿，侧头看向他，目光里带着真诚的关切。

林瑶倒是你，Pran师父，昨晚消耗大吧？

Pran无妨。

他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身体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她靠近时下意识地保持距离，反而依旧稳稳地坐在原地，任由两人的衣角几乎相触。

一阵微风吹入，拂动了林瑶额前的碎发，也带来了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清冽中带着一丝暖意的冷香。这香气与他周身萦绕的檀香草药气息悄然交融，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氤氲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奇异的宁静，仿佛连时光都变得缓慢。那是经过前夜生死与共的并肩作战，和昨日那场不容忽视的“意外”相助后，自然而然形成的微妙默契与难以忽视的亲近感。无需言语，甚至无需对视，一种无形的纽带似乎已经将他们连接。

Pran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之人的存在，她的呼吸声，她身上传来的微弱体温，还有那不断撩拨着他感官的冷香。他垂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却还是归于平静。

林瑶亦能感觉到身边男人身上传来的、沉稳而强大的能量场，如同静默的山岳。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这种无声的陪伴，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让人心安。她甚至能隐约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与自己因靠近而略微加速的心跳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将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影子边缘模糊地交织在一起，仿佛本就一体，难分彼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粘稠的安宁，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正在悄然发酵的暧昧气息。仿佛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这沉寂的暖昧。

他依旧沉默，她也没有再开口。

有些东西，似乎正在这静谧的晨光中，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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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杰德和康姆准时在七点整抵达集合点。第一项晨练是跟着社团女前辈跳健美操，不少村民也加入其中。

Jaet饿死了…

杰德揉着肚子呻吟。村里升旗台前的晨练结束后，众人来到食堂用早餐。

Khem毕竟昨晚什么都没吃嘛，何况杰德前天晚上还熬通宵了。我去帮你盛粥，你在这等着。

康姆说着，杰德边打哈欠边点头，等餐时直接趴桌补觉。

同样挂着黑眼圈的Chanwit端着粥坐到对面。前夜他虽未亲眼目睹全部，但那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村民巫师的聚集，以及昨天隐约在村子里听到的关于一位“外来女法师”（指林瑶）协助法师布阵的只言片语，都让他耿耿于怀彻夜难眠。此刻看见杰德这副困倦模样，他更确信这两人与前晚异状脱不了干系。

Chanwit今天非得盯紧他们不可……

他暗自发誓要揭开前夜之谜，目光不自觉地多在杰德略显疲惫却依旧难掩帅气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杰德狼吞虎咽干掉两碗猪肉粥，又灌下一杯浓黑咖啡。苦到令人咋舌的滋味让他彻底清醒，为接下来的繁重工作做好了准备。

接下来是分组前往各处：有的负责修缮校舍屋顶，有的需要搭建图书室，还有一组前往寺庙修复受损区域——这里也是前晚能量对峙的核心区域之一。杰德和康姆被分在寺庙修缮组。

体格健壮的杰德自然被派去凉亭顶补漏。康姆帮着擦洗完寺墙后，则与另外五名同学组成了壁画小队，负责修补一些斑驳的墙面。

康姆画得极其认真，笔下是一位白衣简裙的晚坐女子正在合十祈祷，身旁依偎着三四岁的男童，对面有位诵经祝福的僧人——那是他记忆中和母亲一起去寺庙的画面。只有全神贯注地绘画，才能暂时压抑对母亲的牵挂。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专注于画笔时，一缕极淡的、属于白七娘娘的温和气息，正悄然萦绕在他周身，抚平他潜意识里的不安。这是昨天林瑶温养魂体时，无意中留在他身上的一点庇护。

同组的Praemai赞叹道：

路人哇，康姆画得真好！

康姆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杰德不时从屋顶张望康姆，确认他状态稳定。而楼下帮村民拌水泥的Chanwit则暗中观察着两人，尤其是对杰德那种过度保护的态度感到不解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

午餐是村民分发的椰香糯米饭配炸猪肉，咸甜交织的滋味让康姆想起小时候妈妈常做的便当。好想妈妈啊……

寺庙组的收工比学校组晚了三小时。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

杰德刚从屋顶下来就被乡亲们拉住寒暄，康姆也闲不住，在村舍间跑进跑出像只撒欢的小狗——他内心怀着巨大的愧疚，因为杰德告诉他，前夜村里好几位巫师都不得不连夜起来协助Pran法师和林瑶学姐驱邪，整夜没合眼，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虽然法师没有向任何人透露真相，但是康姆仍想通过帮助每家每户来赎罪。

当杰德和某位村民聊完天后，突然发现康姆不见了踪影。只瞥见一个飞快跑向Sig奶奶家的背影，等追过去询问时，老人却慈祥地说：

路人这孩子帮我打扫完房子就跑没影啦，真是个好心的孩子。

Chanwit注意到每当康姆不在身边时，杰德总会显得心神不宁，这让他不禁皱眉思索起两人的关系。普通朋友之间怎会如此形影不离？莫非他们不是普通朋友？Chanwit暗自揣测着。对于男男之间的关系，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但互生情愫之人眼中的神采不该是这样的……杰德看向康姆的眼神，却更像是守护者凝视着需要全力保护的珍贵之物，充满了担忧和责任，而非旖旎的爱恋，这让他更加困惑。

Jaet喂，说你呢！

杰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Chanwit放下手，眉头微蹙。被陌生人用如此粗鲁的“你”称呼令他十分不悦，但看清是杰德后，那种混合着困惑、疑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再次涌上。

Chanwit杰德同学？

Chanwit脱口而出。

这让杰德挑起眉毛，奇怪对方如何知晓自己姓名，但现在找到康姆才是要紧事。

Jaet嗯，看到我朋友没？个子小小，眼睛大大，棕发，穿蓝色T恤。

杰德语气急促。

得到的回答却让他一时语塞。

Chanwit我叫Chanwit，叫我Chan就好。

Chanwit皱眉答道。他向来待人彬彬有礼，被不熟的人如此粗鲁称呼实在恼火，尤其是面对杰德——这个让他莫名在意又态度恶劣的家伙。

Jaet哦，好吧。Chan，看到我朋友没？个子小小，眼睛大大，棕发，穿蓝色T恤。

Jaet改口加上名字，以为对方只是想做自我介绍。

Chanwit仍感不快，但总比刚才好点。

Chanwit为何你总是追着康姆同学跑？

他决定单刀直入。观察这两人一整天仍不得其解，简直是在浪费生命，而且……他有点不想看到杰德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别人身上。

Jaet哈？

Chanwit关于旅游车失控，以及前夜许多村民沿路向西走，正是你和康姆同学先前走过的方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俩在做什么？

Chanwit连珠炮般发问，几乎不给杰德思考的余地。

杰德听到这样的指控和盘问顿时火冒三丈，刚要开口骂Chanwit多管闲事，身后突然响起康姆的喊声。

Khem杰德，接住啊！

Jaet靠！

Chanwit当心！

只见康姆艰难的抱着整挂香蕉走来，两条胳膊还挂满晃晃荡荡的食材袋和零食袋，最后竟被石头绊了一跤。

杰德和Chanwit触电般同时冲过去接人。体格最健壮的Chanwit接过了那挂沉甸甸的香蕉，而杰德则迅速把康姆胳膊上琳琅满目的零食袋都摘下来自己拎着，嘴里还不忘数落。

Jaet拿这么多破玩意儿干啥？你小子是逃荒来的吗？

Khem村民非要塞给我的！再啰嗦不分你吃了！

康姆立刻回嘴。他本来坚决不收，但乡亲们实在太热情，尤其是几位感知敏锐的老人，似乎察觉到他身上残留的、被林瑶和Pran净化后的平和气息，以及那份真诚的愧疚，更是硬塞给他许多东西。

康姆冲杰德吐舌头，转头看向帮忙扛香蕉的Chanwit。

Khem你是Chanwit对吧？多谢帮忙，不然我肯定脸着地……来，香蕉还是我自己拿吧。

他边说边在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伸臂要去接。但Chanwit却轻轻摇头，目光扫过康姆发红的手臂痕迹。

Chanwit还是我拿着吧。

他的语气不自觉放软了些。

Jaet多管闲事！拿来！

杰德突然插嘴，自从刚才那件事后他就看Chanwit格外不顺眼，恨不得立刻把人赶走。这家伙看康姆的眼神怎么也有点怪？不行，得防着点！

可康姆反倒对Chanwit莫名亲近，直觉告诉他这个散发着学霸气息和安全感的男性很可靠。

Khem那个……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把这些零食吃掉吧？这么多肯定吃不完的。

康姆红着脸提议，试图缓和气氛。

Chanwit被他亮晶晶的、带着恳求的眼神看得心软，点头道：

Chanwit前面有个小凉亭，可以去那休息。

Jaet不行！康姆，跟我回家。我急着洗澡。

杰德臭着脸反对，却在康姆转身嘟囔着：

Khem先坐下来吃点零食不行吗杰德？我好饿，现在走回Pran师傅家绝对会晕倒的。

并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仰望他时，瞬间哑火。

杰德张着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瞪着自己这个娇小的朋友，眼神凶狠，避开Chanwit压低声音：

Jaet靠！要是在别人面前露出马脚，我们绝对会被Pran师傅变成石头的！

康姆抬起双手捂住耳朵，一副不想听的样子。光是想到Pran师傅的脸，他的腿就开始发抖了。

Jaet走吧走吧，Chan你带路。

在村中央的木亭里，三人分享了零食。康姆对Chanwit的心理学专业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当得知Chanwit和他们同是大一新生时，康姆眼睛闪闪发亮：

Khem哇！好厉害！

Jaet也就那样吧……哦！

杰德刚想泼冷水，就被康姆偷偷拍了一下腰，怪叫出声。Chanwit没理会杰德的搞怪，对康姆点头道：

Chanwit你也很优秀。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杰德被拍后龇牙咧嘴却并没有真正生气的样子，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加深了。

Khem哎呀抱歉抱歉！顺便替杰德道歉，他就是嘴臭了点，其实人很好的。

康姆赶紧打圆场。

杰德别扭地别过脸，哼了一声。

Chanwit看着杰德那副样子，浅浅一笑，话却是对康姆说的：

Chanwit我不会和疯子计较的。

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调侃。

Jaet你小子找打是……咦！康姆！我腰都要青了！

Khem杰德你冷静点！

看在康姆面子上，两人暂时休战，气氛竟奇异地有些“融洽”起来。他们简单聊了聊明天的佛日祭祀安排。餐后一起收拾了垃圾。康姆特意留了些精致的点心和小吃，小心包好，准备带回去送给Pran和林瑶学姐表达谢意。

最后Chanwit送他们到水泥路尽头。两侧是香蕉林，前方橡胶园夹着条窄小的土路，通向Pran的住所。

Chanwit早先得知两人借住在巫医Pran 家，也隐约听说那位来自中国的林瑶学姐似乎也暂住附近。他看着康姆走在前面几步，低声对杰德说：

Chanwit赶紧回去吧。

杰德突然抢过Chanwit手里帮忙提着的最后那点东西，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硬邦邦。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警告：

Jaet你问我的那些事，别去打探康姆，懂？

尽管Chanwit刚才在康姆面前只字未提，但杰德为防万一还是得再强调一次。

Chanwit耸耸肩，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挑战的光芒，也压低声音：

Chanwit下次你要是再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直接去问康姆同学。

他发现自己有点享受这种和杰德针锋相对的感觉。

Jaet找死是吧？

杰德瞪眼，凑近了一步。

Khem杰德，你在说什么呀？

走在前面的康姆隐约听到动静，回头喊道。

Jaet啧，烦死了你这家伙！

杰德立刻换上无奈的语气，狠狠瞪了Chanwit一眼，转身快步跟上康姆。

Chanwit站在原地，看着杰德和康姆并肩远去的背影，目光主要落在那个脾气暴躁、却对朋友保护过度的杰德身上，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土路的拐角。他推了推眼镜，心里那种想要弄清楚真相，以及……更多地和那个对他态度恶劣的杰德产生交集的念头，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强烈了。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正如他此刻理不清又悄然滋长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