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我进入休闲种田模式的那天，我欣喜若狂。
这个末日废土世界终于不再需要打打杀杀。
我种下的土豆能结出黄金果实，养的母鸡能下钻石蛋。
当我悠闲地躺在摇椅上，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财富时——
城外跪满了前来朝圣的幸存者。
他们高举着我无意间流出的“垃圾”，高呼着：
“神明大人，请用您无用的黄金土豆，拯救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吧！”
---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生存指数已连续30日维持在安全阈值以上，战斗模块自动卸载，休闲种田模式加载完毕。祝您生活愉快！】
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的瞬间，李曜正把最后一铲土，拍实在一株蔫头耷脑的幼苗根部。他动作僵住，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足足愣了五秒钟。
卸……卸载了什么？
他猛地直起身，下意识地在心中默念指令。曾经如臂指使的武器界面没有弹出，身体内部那股能轻易撕裂丧尸、催动异能的微弱能量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色调柔和、图标画风幼稚得可笑的界面——一个戴着草帽的像素笑脸在屏幕左上角闪烁，旁边是【土地开垦lv.1】、【作物识别lv.1】、【基础养殖lv.1】的字样。
真的……没了？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面灰白色的尘土，掠过远处残破的钢筋水泥骨架，发出呜呜的声响。这片被他用废弃金属板和粗大钢筋勉强围起来的“安全区”，在昏黄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渺小和脆弱。失去了战斗能力，意味着他再次变回了那个在灾难初期挣扎求存、朝不保夕的普通人。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但紧接着，是另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情绪，蛮横地冲垮了那点寒意。
欣喜若狂。
他甚至无意识地咧开了嘴，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笑，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他不用再时刻紧绷神经，提防着阴影里扑出的扭曲怪物；不用再为了几块过期压缩饼干，跟其他幸存者或是变异生物以命相搏；不用再在深夜被炮火和嘶吼的噩梦惊醒，手里死死攥着冰冷的武器。
种田！是种田啊！
他几乎是扑到那块刚刚开垦出来，不过几个平方，贫瘠得几乎全是沙石的土地上，手指颤抖着点开系统界面。种子库解锁了，但里面孤零零的，只有一种作物图标——【土豆（变异）】。图标下面的描述简单得令人发指：【一种常见的块茎作物，生命力顽强。可能产生未知变异，请宿主自行探索。】
未知变异？李曜撇撇嘴，末日之下，什么东西没变异过？只要不是吃下去立刻变成丧尸，或者长出触手把他勒死，其他的……随便吧。
他毫不犹豫地将系统赠送的初始几颗土豆种了下去，按照提示，笨拙地浇水，施肥（用的是他自己发酵的、味道极其感人的“有机肥”）。
然后，奇迹在他近乎绝望的期待中，以一种近乎荒诞的形式降临了。
几天后，嫩芽破土而出，不是健康的绿色，而是带着点不祥的灰败。李曜的心凉了半截。但植株长势却快得惊人，叶片肥厚，茎秆粗壮。又过了些日子，到了收获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刨开土层。
没有预想中拳头大小的土疙瘩。
触手是坚硬的，冰冷的，沉甸甸的。
他挖出来的，是几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呈现暗黄色，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朦胧光晕的……金属块？
李曜捡起一块，入手极沉。他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表面沾着的泥土，那暗黄色褪去，显露出底下一种纯净、耀眼、他只在旧时代博物馆图片里见过的光泽。
黄……黄金？
他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手指颤抖着抚摸那光滑冰冷的表面，又不敢置信地送到嘴边，用牙齿轻轻磕了一下。
软的。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真的是黄金！
他疯了似的把几株土豆全都刨了出来。一共收获了二十三块大小不等的黄金“土豆”，最小的也有鸽卵大，最大的一块，几乎堪比他的拳头。重量加起来，恐怕得有十几斤！
他坐在地上，看着堆在面前这堆金灿灿、沉甸甸、还带着泥土气息的“作物”，脑子里一片空白。系统界面适时弹出提示：【收获“黄金土豆”x23，种植经验+230。土地肥力略微提升。】
不是幻觉。
李曜猛地跳起来，仰天大笑，笑声在废墟间回荡，带着泪意，也带着一种积压了太久终于释放的癫狂。他抱着那堆黄金土豆，像个孩子似的在院子里打滚。
冷静下来后，他盯着那块最大、成色最好的黄金土豆，眼神炽热。系统说可能有未知变异，这就是变异？把普通的土豆，变成了贵金属？这算什么？点土成金？
狂喜之后，是更深的茫然。在这片废土上，黄金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挡子弹吗？能抵御辐射吗？它甚至不如一块干净的水源，不如一包未过期的抗生素值钱。它只是……一堆漂亮的、沉重的、无用的金属。
他苦笑着，把这些“收获”随意地堆在角落一个破旧的金属箱子里，锁死。眼不见心不烦。
种田还得继续。系统经验涨了，土地开垦等级提升，他拥有了更大一点的土地，解锁了新的“物种”——【母鸡（变异）】。
他用之前攒下的一点资源，跟一个路过的小型流浪商队，换来了几只瘦骨嶙峋、羽毛都快掉光了的活鸡。商队头领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在这食物匮乏的年代，用宝贵的物资换这种产蛋率低、肉又柴又少的活物？
李曜不在乎，他把这几只宝贝鸡小心翼翼地圈养起来，用收获的普通土豆（他特意留了几颗没变异的种薯，尝试后终于种出了能吃的普通品种）混合着野菜喂养。
然后，他迎来了第二次冲击。
当那只最瘦小的母鸡，在某天清晨，发出“咯咯咯”的嘹亮叫声，并在草窝里留下一枚闪烁着刺眼棱面光泽、几乎有他半个拳头大的“蛋”时，李曜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锻炼得足够强韧了。
他走过去，捡起那枚沉甸甸、硬邦邦、通体透明却又折射出七彩光芒的“蛋”。
钻石……蛋？
他捏着那枚钻石蛋，对着昏黄的太阳看了看，光线在其中完美折射，璀璨得刺眼。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默默地把它也扔进了那个金属箱子，和黄金土豆作伴。箱子里又多了一种华而不实的“产出”。
他给那只立下“汗马功劳”的母鸡多喂了一把土豆。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曜的种田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他的安全区范围扩大了一倍，土地更加肥沃，作物种类也多了一些，虽然大部分产出依旧会朝着贵金属和珠宝的方向变异，但总能剩下一些可以果腹的正常作物。他甚至弄到了一个旧的雨水收集和过滤装置，解决了饮水问题。
战斗的记忆渐渐模糊，身体因为每日的劳作而变得结实，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他习惯了清晨听着鸡鸣（现在是真正下可食用蛋的鸡了）起床，伺候田地，傍晚坐在自己用废旧轮胎和帆布做的摇椅上，看着夕阳将废土的天空染成一种悲壮而诡异的瑰丽颜色。
那口原本空荡荡的金属箱子，早已被填满、替换、又填满。如今占据他“仓库”（一个清理出来的地下防空洞）一角的，是几口更大的、密封良好的军用物资箱。里面分门别类地堆放着：黄澄澄的金土豆、金麦粒（一种新作物的变异产物），亮闪闪的钻石蛋、珍珠玉米（玉米棒子上结满了圆润的珍珠），以及各种颜色的宝石形态的“水果”。
财富堆积如山，在透过防空洞气窗射入的微光下，流淌着无声而磅礴的光晕。任何一件流落到外面的聚居点，都足以引发一场血腥的争夺。但在这里，它们只是李曜系统经验条上不断增长的数字，以及他闲暇时，用来练习雕刻（试图把它们变成更实用的工具，但往往失败）的“原材料”。
他偶尔会听到围墙外远处传来的零星枪声，或者变异生物的嘶吼，但他只是翻个身，继续在摇椅上晃荡。他的世界，似乎真的被这一圈围墙，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隔绝成了乱世中的桃花源。
直到那个傍晚。
夕阳如血，将废墟的剪影拉得老长。李曜正眯着眼，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清凉。忽然，一阵隐约的、持续的嗡鸣声传入耳中。
不是风声，不是兽吼，更像是……很多人在一起低语？
他警惕地坐直身体，攀上围墙边自己搭建的简易瞭望塔。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在他这片安全区所在的高地之下，那片曾经是城市广场、如今遍布瓦砾和锈蚀车辆骨架的广阔空地上，不知何时，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人数多得惊人，至少有数百，甚至可能上千。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许多人身上带着明显的伤口和畸变，眼神浑浊，却统一地朝着他围墙的方向，匍匐在地。
那种虔诚而卑微的姿态，与这片残酷的废土格格不入。
嗡鸣声正是从他们中间发出的，那是无数人压抑着的、混合着渴望与绝望的祈祷与啜泣。
在李曜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景象时，人群前方，几个看似头领模样的人，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他们高高举起双手，手中捧着的物件，在血色夕阳下，反射出熟悉的光芒。
那是一个干瘪发黑，但依旧能看出是土豆形状的……黄金块？上面还沾着泥土。
那是一小块边缘锐利，闪烁着微光的……钻石碎片？
那甚至还有半截雕刻失败，被他随手扔出墙外的、用红宝石材质的“浆果”边角料磨成的……粗糙小刀？
李曜认出来了，那些正是他平时觉得占地方、没用处，或者雕刻失败后，当成垃圾处理掉的“变异作物”的残次品和边角料！他记得有些是扔进了地下深处的裂缝，有些是趁着外出探查水源时丢到了极远的地方……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这些人如此珍而重之地捧着？
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下方的人群仿佛接收到了某种统一的信号，所有的低语和啜泣骤然停止。
下一秒，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以一种撕裂苍穹的力度，猛地爆发出来，汇聚成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声浪，冲击着李曜的耳膜，也冲击着他这方自以为安全的“桃源”：
“神明大人——！”
声浪稍歇，领头的那几人，将手中的“圣物”举得更高，几乎要插入血色天空。他们的声音因激动和虔诚而颤抖，却清晰地传到了围墙之上：
“请用您无用的黄金土豆，”
“拯救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吧！”
李曜站在瞭望塔上，僵成了另一尊废墟里的雕塑。脚下是黑压压跪拜的人群，震天的呼声还在旷野中回荡，仓库里那些堆积如山的“财富”在脑海中闪过。
无用？黄金土豆？拯救世界？
风吹过他因长期劳作而略显粗糙的脸颊，带着废土特有的尘土和辐射尘的味道。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休闲种田生活……好像……彻底结束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