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大捷的军报八百里加急传回都城,全军上下都松了口气。
凌不疑下令休整一夜,明日拔营凯旋。
夜深了,主帅营帐里还透出一点昏黄的烛光。
凌不疑靠在简易的行军榻上,外袍随意搭在一边,中衣领口微敞。
连续两个月的征战,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和挥之不去的疲惫,但此刻占据他心神的,却不是方才结束的战事。
他闭上眼,脑海里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凌不疑昭昭
他亲手照料长大的昭昭。
仗打完了,紧绷的神经一松懈,被强行压抑的念头便野草般疯长起来。
他也是一个正当盛年的男子,并非清心寡欲,只是心中早已被一人占满,再容不下其他。
那些只在深夜梦中才敢放肆的亲密纠缠,醒来后仍挥之不去的温存触感,几乎要将凌不疑逼疯。
他喉结滚动,手指攥紧身下的薄毯,骨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帐外偶尔传来巡夜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马嘶,更衬得帐内一片死寂,唯有他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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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带着几分隐忍的急切,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罪恶感,脑海中是昭昭巧笑嫣然的脸。
凌璃阿兄
是她趴在他膝头撒娇时软软唤他的模样,是她夏日贪凉,只穿着单薄小衣在他面前晃悠时,不经意勾勒出的青涩曲线。
她极爱穿的肚兜是鹅黄色的软缎料子,上头用金线细细绣了满枝的连翘花。
柔软的布料、细腻的触感,好似就萦绕在指尖。
凌不疑唔…
他紧闭着眼,浓长的睫毛因情动而剧烈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想象,都汇聚成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是他宠着爱着,早已视作此生唯一,绝不容他人染指的昭昭。
许久,紧绷到极致的躯体骤然松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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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眼底尚未褪去的猩红,和那份深埋于眸底、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浓稠渴望却骗不了人。
冰冷的清水用力拍打在脸上,试图驱散那份燥热。水珠顺着他凌厉的脸部线条滑落,滴在衣襟上。
再抬眼时,面上已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自制,可眸色比这陇右的夜色还要沉上几分。
他望向都城的方向低声自语,带着情动后的微哑
凌不疑不知昭昭,近日可有想我
凯旋队伍浩浩荡荡开进都城,玄底金字的“凌”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映着将士们染血的甲胄,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为首的青年将军勒马而立,一身玄甲未卸,眉宇间还带着边关的风霜。
明明是该煞气逼人的模样,偏生了一张极为清俊的脸,可通身的冷冽生生压下了那份儒雅,让人不敢直视。
内侍曹常侍拖着长音,满面堆笑地迎上前,
曹常侍凌将军,接诏
凌不疑利落地翻身下马,甲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曹常侍制诏前将军凌不疑:斩将破军,制胜千里;荡贼寇之威,平干戈之事。
曹常侍经此一役,天下初定,功勋尤著,今封凌不疑为光禄勋副尉,统领羽林卫左旗营,另总领北军五校之越骑尉,加官侍中,可入禁受事。
曹常侍特赐带剑履上殿,上朝不趋,赞拜不名
一连串的封赏,任何一项都足以让一个家族光耀门楣,如今却尽数加于一人之身。
凌不疑眉头都未曾动一下。
凌不疑臣,谢陛下隆恩
曹常侍亲自上前虚扶一把,将诏书递过。
曹常侍将军请起,快请接诏吧
凌不疑起身,随手便将那卷代表着无上荣光的绢帛递给了身后的副将梁邱起。
曹常侍凑近半步熟稔地碎碎念
曹常侍将军您是不知道,听闻您今日回朝,陛下昨夜兴奋得一宿没合眼,本是要亲自出宫来迎的,硬是被御史左大人给劝住了
曹常侍女公子也是,日日念叨将军何时回来,前几日贪玩染了些风寒,越妃娘娘便拘着她在宫里休养,这才没来成
曹常侍赶紧换上圣上赐的车服,随咱家先行回宫吧 接风宴都已备妥,就等您了
凌不疑接过那华贵的车服,宽大的袍服同有生命般,顺着风势妥帖地披覆在他挺拔的身躯之上。
金线绣制的纹路在日光下流转,衬得他愈发尊贵凛然。
曹常侍眼中笑意更深满是欣慰,正要前头引路,却见凌不疑忽地转身,再次翻身上马。
凌不疑端坐马上,声音清朗不容置疑。
凌不疑有劳曹常侍转告陛下,臣收到要案信报,待事了,臣自会回宫向陛下请罪,陪陛下用膳
凌不疑也会…亲自向昭昭赔礼
提到“昭昭”二字时,冷硬的声线几不可察地柔和了半分,但旋即又被决断取代。
凌不疑出发!
他一夹马腹,骏马嘶鸣,如离弦之箭般带着亲卫疾驰而去,只留下滚滚烟尘。
曹常侍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茫然地喃喃自语。
曹常侍这…这是出了什么天大的案子,竟比面圣还要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