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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双眼不蔽

晨昏时的曙光

第七区的生活像一台骤然启动的精密机器,将川行卷入高速运转的轨道。他的日子被切割成整齐却严苛的板块:体能恢复、基础格斗、枪械熟悉、以及最重要的——“念”的理论学习与感应练习。

他的教官是行绾青。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在训练场上更是化身严苛的魔鬼。体能训练榨干他最后一丝力气,格斗教学中她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击打在川行的薄弱处,痛感清晰却不会造成重伤,只是不断挑战着他的极限。

“速度太慢!”

“发力不对!腰腹核心!”

“你的观察力呢?痕迹检测学的知识喂狗了吗?对手的起手式就是痕迹!”

川行咬牙坚持,汗水浸透了一次又一次的训练服。腹部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隐隐作痛,但他从未吭声。他知道,行绾青的严苛是为了让他活下去。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一丝懈怠都可能万劫不复。

赵十一偶尔会溜达到训练场,叼着根草叶,优哉游哉地看热闹,时不时说几句风凉话: “哟,小鬼,下盘不稳啊,要不要小爷我教你两招绝的?”往往换来行绾青一记冰冷的眼刀,便讪讪地摸摸鼻子溜走。不过,他有时也会在川行累瘫在地时,丢给他一瓶能量饮料,或者插科打诨地说些基地的趣事,稍稍驱散训练的沉重。

徐长卿则更像一个沉稳的导师。他会给川行讲解“念”的体系:“‘念’并非单纯的鬼怪之力,它是强烈情感、执念、记忆甚至规则碎片在能量波动下的具象化。‘启’阶是初步感知和引导;‘化’阶能改变其形态性质,如白描的‘纸墨转化’;‘场’阶则能创造属于自己的规则领域,极难对付。”他也毫不避讳地谈起那晚客栈的对手,“那个戏服女子,是典型的‘怨念’聚合体,生前执念极深,又因灾难能量而强化,形成了近乎‘场’的威胁。”

川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它们为他光怪陆离的经历提供了理论的框架。每晚,他都会在自己的小宿舍里,尝试进行“念”的感应练习——通常是冥想,试图去感知空气中那些无形的能量流动。但进展缓慢,他只能偶尔捕捉到一些模糊的、难以捉摸的涟漪,无法真正引导或运用。

唯一让他感到安心的,是手腕上的绯红手链。每当他心浮气躁或陷入迷茫时,摩挲手链总能让他渐渐平静。他隐隐觉得,母亲留下的东西,或许不仅仅是纪念品那么简单。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川行因为白天的强化训练,肌肉酸痛难以入眠。他索性起身,轻轻走出宿舍,想到生活区的休息厅接杯水。

基地的夜晚很安静,只有通风系统和远处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休息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

川行接完水,正准备回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窗外远处,靠近基地边缘隔离带的地方,似乎有两个人影在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人的背影,高大沉稳,像极了徐长卿。而另一个,身形模糊,但那一闪而过的侧脸轮廓……川行的心猛地一跳——是白描!绝对不会错!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如果他还活着,那…那仙儿姐呢?仙儿姐怎么样了…

强烈的好奇心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让川行屏住呼吸,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悄向那个方向靠近了一些。

距离太远,听不清具体对话,只能看到徐长卿似乎将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交给了那个像白描的人,然后那人点了点头,身形如同融入夜色般,迅速消失在隔离带的阴影中。

徐长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朝主建筑走去。

川行心脏狂跳,迅速退回宿舍走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脑中一片混乱。

白描没死?那客栈里的牺牲是怎么回事?徐长卿知道他还活着?为什么要隐瞒行绾青和赵十一?那个金属盒子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他意识到,第七区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信任与谎言,牺牲与秘密,在这里交织。

第二天训练时,川行忍不住仔细观察徐长卿,试图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但徐长卿一如既往的沉稳,布置任务,检查进度,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是当川行的目光与他对视时,徐长卿的眼神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深邃难懂。

训练间隙,赵十一凑过来,递给川行一块压缩饼干:“喂,小鬼,发什么呆呢?昨晚没睡好?”

川行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试探着问:“十一哥…白描哥他真的……”

赵十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黯淡下来,用力拍了拍川行的肩膀,声音有些发涩:“别提了……小鬼,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记住他们为我们做的牺牲就好。”他的反应真实而悲痛,不似作伪。

川行的心沉了下去。赵十一不知道。行绾青恐怕也不知道。只有徐长卿……和自己这个意外的目击者,知晓那个夜晚可能并非完全的终结。

这个秘密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他该说出来吗?还是装作不知情?说出真相,可能会引发团队内部的剧烈动荡,甚至危机;不说,这根刺会一直扎在那里,时刻提醒他周围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

傍晚,川行独自来到基地的图书馆——一个存放着灾难前后大量纸质和电子资料的档案室。他想查找一些关于“念”的特殊现象,或者关于母亲可能从事的香水研究是否与能量波动有关的线索,同时也想借由查阅来平复纷乱的心绪。

在翻阅一堆关于早期能量异常事件的报告时,一张夹在旧报纸中的泛黄照片滑落出来。照片上是一个研究团队的合影,背景是一个熟悉的标志——母亲所在医学研究部门的大楼。

而照片中,站在边缘的一个年轻研究员,虽然面容青涩,但川行一眼认出,那正是年轻时的徐长卿!

徐长卿认识母亲?他以前也是那个研究所的人?

川行捏着照片,手指微微颤抖。越来越多的线索浮现出来,却彼此缠绕,如同乱麻。绑架、实验、母亲、手链、第七区、徐长卿、幸存的白描……所有这些点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他将照片小心收好,决定暂时保持沉默。在弄清更多真相之前,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不仅是体能和格斗,更重要的是对“念”的掌控。他有一种预感,手腕上的绯红手链,或许是关键。

那天晚上的感应练习,川行格外专注。他不再刻意去捕捉空气中游离的能量,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腕间的手链,回忆着母亲的身影,回忆着彼岸花海的每一个细节,回忆着那句未尽的低语……

“愿汝双眼不蔽,赐汝……”

这一次,当他意念高度集中时,手链似乎真的产生了微弱的回应。一丝极其细微的、温暖的气流,从手链接触的皮肤缓缓渗入,流向他的双眼。

刹那间,川行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空气中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浮现出无数极淡的、流动的红色光丝,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缓慢地飘荡、交织。虽然依旧无法控制,但他终于“看”到了——“念”的痕迹。

他的“双眼”,在这一刻,似乎真的开始“不蔽”了。

而在他看不到的宿舍门外,徐长卿静静地站在阴影中,感应着房间内那微弱却独特的能量波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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