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最深处,药气与血腥味交织成沉重的雾,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能尝到死亡的味道。苏暮雨的手指紧贴碎月刀柄,脚下踩过散乱的药渣和断肢残骸,“嘎吱”、“嘎吱”,每一步都像是从耳边碾过的骨头摩擦声,让人心头一颤。他的目光冰冷,透着一股子死寂,直直锁定了前方炼丹炉里跳动的火焰。那火光忽明忽暗,照亮了一个人影,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轮廓——苏昌河。
“为什么?”苏暮雨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像老旧的砂纸刮过铁器,发出刺耳的钝响。他的手微微颤抖,碎月刀尖随之轻晃了几下,映着惨淡的火光。“用活人炼药……暗河的规矩,你忘了?小时候发的誓言,你也全都忘了?”
苏昌河缓缓转身,脸上的血迹还未干涸,顺着下颌滑落,在地面溅开几滴暗沉的红。曾经清澈温润的眼神早已被疯狂取代,只剩下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规矩?誓言?”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声音低沉却不失讥讽,“这些东西能带来力量吗?暮雨哥,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让暗河站稳脚跟,才能让我们不再像从前那样被人踩在脚下!”
“所以你就杀了那些无辜的人?”苏暮雨怒喝一声,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碎月刀带起一阵刺耳的破风声,锐利的啸音将周围的寂静划得支离破碎。“那些被你炼成药引的人,他们也有家人,也有牵挂!你凭什么夺走他们的生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苏昌河突然暴怒起来,咆哮声震得空气都在颤抖。他的手掌间凝聚起猩红色的光芒,如同妖异的焰火一般,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苏暮雨,要么跟我一起走下去,要么……就别怪我不念兄弟情谊!”
苏暮雨注视着他眼中翻涌的疯狂,胸口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脑海中回忆如潮水般涌现:小时候,苏昌河总是一副乖巧模样,跟在他身后,软糯地叫着“暮雨哥”;委屈时,会扑进他怀里抽噎哭泣;皎洁的月光下,两人一起挥刀练武,许下守护彼此的诺言。可如今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纯真的少年。
“你……执迷不悟。”苏暮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决然。他扬起碎月刀,寒光一闪,刀锋破空而出,直刺向苏昌河的心脏。
“噗嗤——”一声闷响,刀刃穿透皮肉的声音清晰又刺耳。
苏昌河低头看着胸前的刀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他缓缓抬起头,望着苏暮雨,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困惑与痛苦的复杂情绪。“苏暮雨……你真的……要杀我?”
鲜血顺着刀刃一滴滴滑落,染红了苏暮雨的手掌,炙热的温度却让他感觉不到半点暖意。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只能任凭沉默吞噬整个空间。看着苏昌河的身体缓缓倒下,他的目光一点点黯淡,最终归于彻底的死寂。
直到苏昌河的身体完全冰冷,苏暮雨才猛然回神。他颤抖着蹲下身,将苏昌河搂进怀里,温热的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灼烧着他的伪装。
心脏仿佛被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那种铺天盖地的悲伤令他几乎无法喘息。他以为自己是为了正义,为了暗河的规矩才举刀相向,可此刻汹涌而出的情绪却告诉他,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所杀死的,不仅仅是那个疯狂的炼药者,更是埋藏在心底、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挚爱。
“昌河……对不起……”苏暮雨抱着苏昌河早已冰冷的身体,哽咽难言,泪水终于决堤,滑过脸颊滴落在地。“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回应他的,只有漫长的寂静,以及那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