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快递日

清晨七点零三分，床头柜上的手机像个定时炸弹似的炸响。我闭着眼摸索过去，屏幕上跳动的"快递员"三个字让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在周日早晨被快递吵醒了。

"喂？放驿站吧......"我含混不清地说着，突然听见隔壁客卧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是夏清心带着睡意的声音："好的，我马上下来取。"

两个房间的对话诡异同步，我举着手机愣住三秒，光着脚跑去敲客卧房门。门"咔嗒"一声开了，夏清心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门后，鼻梁上还架着那副粉色边框眼镜，睡衣领口歪歪扭扭地别着个小熊胸针。

"你也有快递？"我们异口同声地问。

电梯在十二楼停下时，阳光正斜斜地切过楼道。夏清心抱着胳膊缩在电梯傍边的角落，浅蓝色的兔子睡衣被晨风掀起小角，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我盯着她毛茸茸的发顶突然想起，这是我们同住一个月来，第一次在清晨如此近距离相处。

小区花园里的栀子花正在盛放，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香气。快递员蹲在电动三轮车旁分拣包裹，看见我们俩同时出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情侣？"

"不是！"夏清心的脸"腾"地红透了，抢在我前面否认。我摸着鼻子笑，看着她踮脚去够快递架顶层的纸箱，睡衣后领随着动作露出纤细的脖颈，阳光在她耳尖的绒毛上镀了层金边。这和夏雨不一样——夏雨的美像精心装裱的油画，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精致；而夏清心站在晨光里的样子，像幅没干透的水彩画，连凌乱的发丝都透着生动的灵气。

"喂！"夏清心突然转身，举着个印着卡通猫咪的纸箱晃了晃，"看什么呢？"

我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研究手里的快递单。那是广告公司新寄来的设计年鉴，沉甸甸的硬壳封面硌得手心发疼。夏清心抱着她的纸箱走在前面，步伐轻快得像只偷吃到糖的小松鼠，白色棉拖鞋啪嗒啪嗒地敲着人行道。

回到家时她直接抱着纸箱冲进了房间，关门声轻得像羽毛落地。我靠在玄关换鞋，听见客卧里传来撕胶带的窸窣声，还有压抑的呜咽。心脏猛地一紧，我趿着拖鞋走过去，门没关严，留着道细细的缝隙。“清心，你没事吧？”

夏清心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布偶熊，正是三年前夏雨生日时我陪她去挑的那只。熊耳朵上别着枚星星发卡，是夏清心十五岁生日时弄丢的那个。纸箱里散落着几张照片，最上面那张是夏雨和夏清心穿着校服的合影，两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挤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笑得露出八颗牙齿。

"她从来没给我寄过东西。"夏清心的声音带着水汽，却没有哭腔，"连分手都只发了条微信。"

我靠在门框上，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夏雨也是这样突然消失的。那天我正在加班改设计稿，手机屏幕亮起她的消息："楚言，我走了。清心拜托你照顾。"再打电话时已经关机，朋友圈设置成三天可见，最后一条动态停留在我们毕业旅行的照片。

"要喝冰镇啤酒吗？"我推开门，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庆祝我们的'快递日'。"

夏清心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却突然笑出声来："楚言你好俗！"她把布偶熊塞回纸箱，起身时膝盖撞到床脚，疼得"嘶"了一声。我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她却像触电似的躲开，脸颊又泛起熟悉的红晕。

"粥在锅里温着。"她低着头快步走出房间，发梢扫过我的手背，"我放了姜丝，养胃的。"

厨房飘来淡淡的米香，晨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织出斑驳的光影。我望着夏清心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胃疼时她端来的那碗热粥。这个认识不过两个月的女孩，正用她笨拙的温柔，一点点修补着我支离破碎的生活。

布偶熊的眼睛从纸箱缝隙里露出来，像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我摸着食指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就是照顾发烧的夏清心时削苹果留下的伤口——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或许不会像想象中那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