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的战术板第一次被摔在地上时,距离下午的复盘刚过去半小时。
“狗屁的从零开始!”张扬一脚将战术板踢到墙角,A4纸散落一地,上面用红笔标注的“视野优先级”被踩得模糊不清,“让我把对线权让给中单?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训练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陆沉站在白板前,手里捏着凌越刚发的新战术手册,指腹被纸张边缘硌出红印。凌越弯腰捡起散落的图纸,动作平静得像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只有捏着战术板的指节泛白——那里有道新鲜的折痕。
“上周的比赛数据显示,烈火的针对目标是你的下路。”凌越将图纸重新叠好,声音没有起伏,“让出对线权不是放弃压制,是用放线引诱对方打野,给陆沉创造反蹲机会。”
“凭什么要我牺牲?”张扬冷笑,“你怎么不让陈默去卖?他的中单本来就是混子!”
“我不是混子!”一直沉默的陈默猛地拍桌,镜片后的眼睛涨得通红,“上周要不是你激进压线被抓,我至于守不住中塔吗?”
“吵够了没有?”陆沉的声音像淬了冰,“按凌越的方案试训练赛,输了算我的。”
张扬嗤了一声,摔门进了休息室。陈默重重坐下,鼠标被他敲得噼啪响。只有辅助林屿怯生生地捡起凌越脚边的一张图纸,小声说:“我……我觉得这个视野布置挺有意思的,要不要先试试?”
凌越抬眼看他。少年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一半眼睛,手指却仔细抚平纸上的褶皱。“谢谢。”他接过图纸,指尖无意中碰到林屿的手背,对方像触电般缩回手,脸颊泛起淡淡的粉色。
训练赛开始时,张扬故意晚了十分钟才回来。他戴着耳机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显然没把新战术放在眼里。
“一级学W,放线,别A兵。”凌越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
张扬没吭声,照样用平A抢线。三秒钟后,烈火的辅助突然从河道草丛闪现出来,钩子精准命中张扬的英雄。
“说了放线!”凌越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火气。
“急什么?”张扬一边交闪现逃生,一边嗤笑,“你以为我跟林屿一样没胆子?”
林屿的脸瞬间白了。他捏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原本应该插在下路三角草的眼,迟迟没有放出去。
“辅助插眼!”凌越的声音带着命令的意味。
林屿猛地回神,慌乱中把眼插在了河道中央——那里正是烈火打野的必经之路。
“蠢货!”张扬的骂声和游戏里“First Blood”的提示音同时响起。
训练赛最终以20分钟投降结束。凌越关掉比赛记录,转身看向休息室的方向。门没关严,能听到张扬打电话的声音:“经理到底怎么想的?找个毛头小子来指手画脚……不行,我要转会!”
陆沉走到凌越身边,捡起地上的战术手册:“他就是嘴上厉害,你别往心里去。”
“我不是在意他的态度。”凌越盯着白板上的战术图,“是你们的配合问题。”他顿了顿,看向陆沉,“你上次让我看的打野路线,有三个细节需要改。”
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他昨晚偷偷发给凌越的私人笔记,里面记录了他模仿“风影”的打野思路。
“这里,”凌越用红笔圈出红BUFF开野后的路线,“你习惯打完红直接入侵对面蓝区,但忽略了对方中单的支援速度。风影当年敢这么打,是因为他的中单能在30秒内清完第一波线。”
陆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一直以为自己复刻了师父的战术,却从未想过“适配性”三个字。
“还有这里。”凌越指向手册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陆沉和“风影”的合影,背景是2023年的总决赛舞台。照片上的“风影”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左手搭在陆沉的肩膀上,手腕上的疤痕和凌越的如出一辙。
“风影说,真正的战术不是复制,是让每个队员都能发挥自己的优势。”凌越的声音很轻,“就像他当年让你练盲僧,不是因为他擅长,而是因为你的手速比他快三倍。”
陆沉猛地抬头,对上凌越的眼睛。那双总是冷得像冰的眸子里,此刻竟藏着一丝熟悉的温柔——像极了师父当年看他的眼神。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张扬摔门而出,手里拿着手机:“我已经跟经理说了,要么他滚,要么我走!”
凌越没看他,只是将战术手册递给陆沉:“明天早上八点,加练。”
张扬的脚步顿住。他看着凌越平静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少年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你以为你是谁?”张扬的声音发颤,“风影吗?”
凌越的动作停了。他转过身,左手手腕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我不是风影。”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训练室里的五个人,“但我会带你们赢回属于GT的东西。”
窗外的夜色渐浓,训练室的灯光亮得刺眼。陆沉翻开战术手册,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上面是凌越清秀的字迹:“2023年青藤中学夺冠阵容——打野:凌越,战术指挥:风影。”
原来,他不是冷板凳上的闯入者。他是带着师父的遗愿,来完成一场迟到两年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