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七点半，训练室的门被推开时，凌越正站在白板前画战术图。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切进来，在他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左眉骨的疤痕像一条淡红色的细线，随着抬手的动作微微牵动。
“早。”陆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把手里的豆浆和三明治放在凌越桌上，“林屿说你七点就到了？”
凌越头也没抬：“战术图需要调整。”他手里的马克笔在“野辅联动路线”那栏画了个圈，“昨天的训练赛证明，林屿的开团反应比数据显示慢0.8秒，得给他留提前量。”
陆沉咬着三明治凑过去，看见白板上新添了几行小字：“辅助位心理建设：每日10分钟反应训练”“射手位压线阈值：允许激进操作但必须留闪现距离”。他忽然注意到，凌越的袖口沾着点墨迹，大概是画图时蹭到的。
“其他人呢？”陆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四十。
“不知道。”凌越擦掉“中单支援路线”那栏的旧方案，重新画了条折线，“但八点整必须开始训练。”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就传来“哐当”一声。张扬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看见凌越时脚步顿了顿，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昨晚的“转会威胁”没起作用。他没说话，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重重地把手机摔在桌上。
陈默是踩着七点五十五分的点进来的。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看见白板上的新战术图时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掏出手机拍照：“凌越哥，这个‘换线反蹲’的思路……”
“先训练。”凌越打断他，把一沓打印好的训练表分下去，“今天的任务：10组1v1对线补刀、5组野区资源控制模拟、3组全英雄技能CD默画。”他顿了顿，看向林屿的座位，“辅助呢？”
没人回答。训练室里只剩下键盘鼠标的轻响和张扬不耐烦的转笔声。
陆沉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给林屿发消息：【到了吗？】
十分钟后，消息石沉大海。
“不等了。”凌越把训练表拍在桌上，“张扬，你和陈默先练1v1，我陪陆沉做野区模拟。”
张扬嗤了一声，却没再反驳。他点开游戏客户端时，屏幕反光里映出凌越正弯腰给陆沉讲解野怪刷新时间，两人的肩膀离得很近，像极了当年“风影”带着陆沉复盘的样子。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猛地把鼠标拍了一下，吓得陈默手一抖，补刀漏了个兵。
上午十点，林屿终于出现在训练室门口。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连帽衫，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怀里紧紧抱着个黑色笔记本，脸色苍白得像纸。
“对、对不起……我迟到了……”他声音发颤，眼睛不敢看凌越。
凌越停下手里的训练，走到他面前。少年比他矮小半个头，此刻低着头，连睫毛都在发抖。“原因。”凌越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我……我早上起来发现自行车坏了，跑着来的……”林屿的手指绞着衣角，怀里的笔记本掉了出来，封面上“训练日记”四个字露了出来。
凌越弯腰捡起笔记本，指尖无意中碰到封皮——是烫金的字体，边角却磨得起了毛。他刚想递回去，林屿突然抢过去抱在怀里，像护住什么宝贝：“别碰这个！”
训练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张扬嗤笑一声：“装什么神秘？不会是写了我们的坏话吧？”
“我没有！”林屿的脸涨得通红，眼眶也红了。
“够了。”陆沉走过来，把林屿拉到自己身后，“他不是故意迟到的，先让他训练。”
凌越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林屿一眼，转身走回白板前：“辅助位今天加练20组视野布置，现在开始。”
林屿咬着唇，走到自己座位上打开电脑。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凌越的背影，怀里的笔记本被捏得更紧了——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三年前青藤中学电竞社的合影，角落里那个戴口罩的少年，左手手腕有和凌越一样的疤痕。
中午十二点，训练暂停。张扬第一个冲出去买饭，陈默凑到林屿身边问：“你早上真的是骑车来的？我看你鞋上没泥啊。”
林屿的身体僵了一下：“我……我跑的是柏油路。”
“是吗？”陈默没再追问，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怀里的笔记本。
凌越和陆沉留在训练室复盘野区数据。陆沉忽然指着屏幕上的回放说：“这里，你让我在3分15秒入侵对面红区，但对方中单的闪现还在，太冒险了。”
“冒险？”凌越调出对方中单的战绩表，“他上赛季用妖姬时，闪现交完后平均4分20秒才会回城补状态，3分15秒是窗口期。”他顿了顿，看向陆沉，“风影没教过你‘风险收益比’吗？”
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师父确实说过这句话，但他从来没像凌越这样精准到秒。
就在这时，凌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皱了皱，走到窗边接电话。陆沉隐约听见“烈火”“挑衅”“录像”几个词，等凌越挂了电话，脸色比刚才冷了几分。
“怎么了？”陆沉问。
“烈火战队的教练发来段视频。”凌越把手机递给陆沉，屏幕上是烈火的训练赛回放，打野选手正对着镜头比中指，配文：“GT的野区，我们下周来‘参观’。”
陆沉的拳头瞬间握紧。烈火是他们下周日的对手，也是去年把GT踹出季后赛的队伍。
“别冲动。”凌越拿回手机，删掉视频，“他们想激怒我们，打乱训练节奏。”他走到白板前，在“下周对手分析”那栏写下“烈火打野：擅长反向思维入侵”，“下午加练野区反入侵战术。”
下午三点，训练室的门被敲响。经理王涛探进头来，脸上堆着笑：“小凌啊，忙着呢？给你带了点水果。”他把果盘放在桌上，眼神却瞟向凌越的战术板，“那个……烈火那边的事我听说了，要不咱们先避避风头？”
“避？”凌越正在画烈火的视野盲区，头也不抬，“怎么避？把训练赛让给他们打？”
王涛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怕队员心态受影响。你看张扬昨天还说要转会……”
“他不会走。”凌越打断他，“他的合同里有‘战队降级违约金’条款，他付不起。”
王涛愣了愣，他从没跟凌越提过合同细节。
“还有事吗？”凌越的笔尖在“烈火辅助：习惯绕后钩”那行停住。
“没、没事了。”王涛讪讪地走了，走到门口时听见凌越对林屿说：“辅助位，刚才那个眼应该插在三角草外侧，不是内侧。”
林屿小声应着，手里的鼠标却点错了键。他看着屏幕上灰掉的英雄，眼眶又开始发热——从早上迟到开始，他就一直犯错，凌越会不会觉得他很没用？
下午五点，训练结束。张扬和陈默先走了，陆沉被经理叫去谈话。训练室里只剩下凌越和林屿。
林屿收拾着东西，磨磨蹭蹭不想走。凌越忽然开口：“你的笔记本，能借我看看吗？”
林屿的身体猛地一僵，怀里的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不、不行！”
“为什么？”凌越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笔记本的封皮上，“是写了训练心得，还是……藏了别的东西？”
林屿的脸瞬间白了。他后退一步，后背撞到桌子：“我没有！这是我的隐私！”
“在战队里，没有‘隐私’。”凌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的视野失误率比上周高12%，反应速度慢0.5秒，我需要知道原因。”他伸手去拿笔记本，“如果不是训练问题，那就是心理问题——”
“别碰它！”林屿突然大喊一声，猛地推开凌越。
凌越没站稳，后退时撞到了身后的战术板。“哗啦”一声，白板上的图纸散落一地。林屿吓得脸色惨白，看着凌越手腕上被划出的红痕，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凌越看着他蹲在地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惊的兔子。他忽然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图纸：“算了。”他把一张揉皱的图纸递给林屿，“这个‘河道蟹视野布置’，你早上画得很好，比我的方案更稳妥。”
林屿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你……你看见了？”
“嗯。”凌越点点头，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放在林屿怀里，“但下次别再把它带进训练室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是训练相关的内容，直接告诉我就好。”
林屿抱着笔记本，看着凌越弯腰收拾散落的图纸，忽然鼓起勇气问：“凌越哥，你是不是……认识青藤中学电竞社的人？”
凌越的动作停了一下，没回头：“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林屿的声音很轻，“我在你昨天的战术手册里，看到了青藤的队徽贴纸。”
凌越沉默了几秒，然后直起身：“以前认识。”他走到门口，“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训练不许再迟到。”
门关上的瞬间，林屿打开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青藤中学电竞社的合影里，角落里那个戴口罩的少年正对着镜头比耶，左手手腕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2023年秋，青藤中学夺冠。队长凌越，战术指挥风影。”
林屿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里的少年，眼泪又掉了下来——原来他真的没认错，那个在电视上带领青藤横扫赛场的传奇打野，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而此刻的走廊里，凌越正看着手机屏幕。陆沉发来一条消息：“经理说烈火教练刚才又联系他，想‘借’林屿去他们队试训。”
凌越的眼神冷了下来。他回复：“告诉经理，让他转告烈火——想要人，下周赛场上自己来抢。”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训练室的灯还亮着。白板上的“烈火战队分析”那栏，不知何时被凌越用红笔圈了个大大的“杀”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