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醒来时,是在主卧柔软的大床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化作一道道温柔的光栅,在地板和被褥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舞蹈,整个房间都透着一种慵懒而静谧的氛围。
我动了动,感觉全身像是被拆开后又胡乱拼凑起来的一样,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软。
昨晚那些疯狂而缠绵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从客厅的沙发,到卧室的地毯,再到这张大床……陆熠晏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了,一个禁欲八年的男人,在情感的闸门彻底打开后,究竟有多么的汹涌和……可怕。
我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几乎能煎熟一个鸡蛋。我下意识地抓起柔软的羽绒被,一把蒙住自己的头,在被子里发出一声羞耻的呜咽。
没脸见人了,真的。
“醒了?”
一个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震得我耳膜微微发麻。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天啊,他怎么醒得这么早!
我像只慢动作的蜗牛,一点一点地从被子里探出头,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深邃如星海的眼睛。
陆熠晏半靠在床头,身上穿着一件质感很好的灰色V领家居服,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他黑色的短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洗完澡,周身都散发着清爽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雪松冷香,比任何昂贵的香水都更加令人心动。
他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早。”他薄唇轻启,声音里带着清晨特有的、磁性十足的沙哑,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在我的心尖上轻轻拨动了一下。
“早……”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恨不得立刻缩回被子里装死。
他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水杯递给我:“喝点水,温的。”
我默默地接过来,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了回来。我埋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试图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跳和无处安放的视线。
“昨晚……”他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差点洒出来。来了,来了,酒醒后的算账环节要来了吗?
他看着我紧张的样子,眼神认真得不带一丝玩笑:“我喝多了。如果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我道歉。”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眸。等等,他这语气……这表情……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酒后吐了多少惊天动地的真言。
我的心,像是坐着过山车从最高点猛地向下一沉。
所以,昨晚那些话,那些关于八年的等待,关于毕业典礼的失落,关于无数条被我忽略的信息……都只是他的酒后胡言?是一场醉梦?
他看我脸色不对,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好看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对不起,我是不是……”
“你是不是说过,”我看着他,心一横,决定主动出击,打断了他的话,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问道,“你追了我八年?”
陆熠晏愣住了。
他那张总是清冷淡然的俊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震惊、慌乱和不知所措的表情。紧接着,一抹可疑的红色,从他的脖颈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迅速染红了他的耳根,最后连整张脸都泛起了薄红。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纯情反应,我心里那点患得患失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和坏笑。
原来没忘啊,只是在装傻。
我放下水杯,故意慢吞吞地朝他凑近,膝盖在柔软的床垫上向前挪动,直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他颤动的睫毛。我学着他昨晚凑在我耳边说话的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用气声暧昧地问:“还说……我毕业典礼那天跟别的男生说说笑笑地走了,让你很难过?”
他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番茄,眼神躲闪着,就是不敢看我,嘴唇紧紧抿着,一副被戳穿心事后拼命抵赖的模样。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继续追击:“还说……给我发了成百上千条‘落地平安’,我一次都没回过,特别委屈?”
他终于不装了。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羞恼,猛地伸出长臂,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天旋地转间,我惊呼一声,整个人都被他按倒在床上,紧接着,柔软的被子从天而降,将我们俩严严实实地裹成了一个蚕蛹。
“苏语浠,”他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低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敏感的耳廓上,“不许再说了。”
下一秒,他用炙热的唇,狠狠地堵住了我所有未尽的话语和得意的笑声。
这个美好的早晨,在一场甜蜜而霸道的“晨间运动”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事后,我们彻底坦白了。
像两个藏着糖果多年,终于舍得拿出来分享的孩子。
原来,他对我的心动,真的始于八年前的那场航空知识讲座。他是被严厉的导师硬拉去旁听凑数的,百无聊赖之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正低头认真记笔记的我。
他说,那天的阳光很好,恰好有一束光透过窗户落在我身上,为我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一刻,我就像一道光,蛮不讲理地闯进了他枯燥乏味、只有飞行手册和模拟机的学员生活里。
后来,他想尽一切办法打听我的消息,知道了我的名字,我的专业,甚至偷偷跑来旁听了我好几节公共课,就为了能多看我几眼。
毕业典礼那天,他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想来跟我要个联系方式。可他刚走到我所在的区域,就看到我跟一个高高帅帅的师兄有说有笑地并肩离开。
他说,他当时感觉自己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所有的勇气和期待瞬间熄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黯然退场。
再后来,他进了星航,我进了空管局。他从同事的闲聊中意外得知我的消息,从此,每一次飞我管制的扇区,都成了他飞行任务里最期待的彩蛋。他在无线电频率里贪婪地听着我冷静沉着的指令,想象着我工作的样子,却始终没有勇气,也不敢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直到双方父母安排了这场啼笑皆非的相亲。
“当我知道相亲对象是你的时候,”他紧紧抱着我,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感慨,“我感觉自己像是中了几个亿的彩票,大脑一片空白。我怕你拒绝,怕你对我完全没感觉,更怕这一切只是个梦。所以……才想出了‘契约婚姻’那个笨拙的办法,想先把你绑在我身边,再慢慢图之。”
听完他的讲述,我趴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濡湿了他的家居服。我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笨蛋。”我抬手,用没什么力气的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他心疼地收紧手臂,将我整个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头顶,声音闷闷的,充满了懊悔:“我怕吓到你,怕我的喜欢会成为你的负担。”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笑得无比灿烂。我仰头,吻了吻他线条优美的下巴,一字一句地告诉他:“陆机长,那你知不知道,为了能在频率里多听听你的声音,我跟同事抢了多少次你的主用频率,被她们嘲笑了多久?”
他愣住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先是震惊,随即,迸发出比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还要璀璨的光芒。
“所以……”他的声音在颤抖。
“所以,”我笑着,泪水再次涌出,却是喜悦的泪,“我们是双向奔赴,不是你一个人的单相思。我的月亮,也奔我而来了。”
我们腻歪了一整个上午,直到一阵急促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满室的温情。
是我哥苏锦澄的夺命连环call。
我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他咆哮的声音差点震穿我的耳膜:“苏语浠!你人呢!翅膀硬了是吧?领完证就跟野男人玩失踪?你赶紧给我和爸妈一个解释!”
我这才猛地想起来,我光顾着跟陆熠晏坦白心意,竟然把跟家里“汇报工作”这么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正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身边的陆熠晏已经冷静地接过我的手机,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郑重:“哥,是我,熠晏。语浠跟我在一起,我们在家。您和爸妈别担心,晚上我带语浠一起回家吃饭,当面向您和叔叔阿姨解释。”
电话那头的苏锦澄明显被这声“哥”给叫懵了,他沉默了足足三秒,然后,我清楚地听到了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半晌,他才磕磕巴巴地挤出一句:“……好,好,好妹夫。”
挂了电话,我看着陆熠晏一本正经的侧脸,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哥好像被你吓到了。”
“应该的。”陆熠晏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转过头来,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醋意,“谁让他昨天还想给你介绍别的男人。”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昨晚我哥短信里提的那个“未来老婆的闺蜜的发小”。
我猛地反应过来,一个惊人的事实浮出水面——敢情我哥想给我介绍的,和我爸妈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这乌龙,可真是闹大了。
我不禁失笑,原来,在这么多阴差阳错里,命运还是精准地,将他送到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