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联姻

第一章：联姻

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穿过江家老宅半开的雕花窗棂，卷起窗帘一角，又悄然落下，如同这屋子里弥漫的、近乎凝固的沉默。

江序坐在长桌的一侧，背脊挺得笔直，姿态是常年养成的、恰到好处的疏离与礼貌。他面前的骨瓷茶杯里，龙井的热气早已散尽，只剩下一抹沉郁的绿色，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 平静无波，甚至可以说是漠然。

坐在主位上的江父江宏业，刚刚结束了一段冗长的通话。他放下价值不菲的手机，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评估意味。

“季家那边已经敲定了，” 江宏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下月初订婚，年底结婚。”

江序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好。”

没有惊讶，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江宏业不是在宣布他的终身大事，而是在告知他明天天气不错，可以出门走走。

江宏业似乎对儿子的反应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江序的这种 “懂事”。自从江序的母亲在他十岁那年病逝后，这个孩子就像被抽走了所有活泼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 省心。省心到近乎冷漠。

“季家的小儿子，季望，” 江宏业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你应该见过一两次。年轻人能力不错，性子虽然冷了点，但做事稳重，配得上江家。”

江序的脑海中模糊地浮现出一个身影。似乎是在某次商业酒会上，隔着喧嚣的人群，他曾远远见过一眼。很高，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眉眼深邃，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和传闻中的一样，冷，且难以接近。

“嗯，有点印象。” 江序轻声回答。

联姻，对他而言，不过是履行作为江家长子的责任，是用一场形式婚姻，巩固江家和季家在商业版图上的联盟。至于感情？那是江序从未奢望过，也早已不相信的东西。母亲的早逝让他明白，任何亲密关系都可能是短暂易逝的，而父亲常年的忽视则让他笃定，自己大概是个不值得被人喜欢的人。

所以，和谁结婚，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季望也好，其他人也罢，都只是一个符号，一个需要共同生活、扮演好 “恩爱夫妻” 角色的合作伙伴。

“季望那边也没意见。” 江宏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具体的流程，让助理和你对接。你这几天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准备准备。”

“好的，父亲。” 江序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江宏业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书房。他或许也觉得，这样的父子对话，少了点人情味，但他早已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过于 “早熟” 的儿子沟通感情。

书房里只剩下江序一人。

他维持着坐姿，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暗。他才缓缓抬起手，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一如他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婚姻的预感。

没什么期待，也没什么恐惧。

只是一段新的、需要他按部就班去完成的人生程序而已。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季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季望刚挂断与江宏业的通话，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摩挲着。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却映不亮他眼底深处的晦暗不明。

“联姻？”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意味难辨。

助理敲门进来，恭敬地问：“季总，和江家的事情……”

“定了。” 季望打断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按计划进行。”

“是。” 助理应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位江家大少…… 江序，您了解吗？听说性子很冷淡，而且……” 而且似乎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季望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桌面上一张被压在文件下的照片一角。照片上是多年前一场慈善晚宴的角落，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安静地坐在那里，侧脸线条干净柔和，眼神空茫地望着远方，仿佛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江序。

“我知道。” 季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笃定，“他很好。”

好到…… 让他惦记了这么多年。

这场联姻，对季家而言是商业布局，对他季望而言，却是一个蓄谋已久的、终于得以靠近的机会。

至于那位对感情迟钝到近乎绝缘的江家大少…… 季望的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

没关系。

他有的是耐心。

他会一点一点，走进江序那个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早已荒芜的世界里去。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