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涯的手还握着玉匣,识海像被撕开又缝合的伤口,一阵阵抽痛。他单膝跪地,呼吸沉重,左眼中的金光缓缓退去,玄纹却依旧在皮下蠕动,像是有东西要钻出来。
他没有动。
刚才那一股冲入脑海的力量太过庞大,几乎将他的意识碾碎。但他撑住了。靠的是咬破舌尖的剧痛,靠的是无数次轮回中磨出来的意志。
他知道现在不能停。
玉匣还在掌心,表面的纹路已经停止震动,但内部仍有微弱的波动传出。他用拇指推开盖子,动作很慢,像是怕惊醒什么。
一张羊皮卷静静地躺在里面。
颜色发黄,边缘破损,像是经历了无数年月。上面画满了暗红色的线条,弯弯曲曲,如同血管蔓延。中央是一个闭合的眼睛图案,正对着他左眼的位置。
他盯着那图案,心跳忽然加快。
左眼的玄纹开始旋转,自发地动了起来。不是因为疼痛,也不是因为记忆回溯,而是……共鸣。
他抬起手,将羊皮卷取出。触感粗糙,带着一股陈旧的腥气,像是干涸的血。
刚一离开玉匣,整张图突然亮了一下。红光一闪即逝。
云无涯瞳孔一缩。
他立刻明白,这张图不是记录信息那么简单。它是活的。或者说,它在等他。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眼,在黑暗中勉强能看到皮肤下的纹路与图上阵法完全重合。每一个转折,每一处分支,都分毫不差。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为他准备的。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食指伸向嘴边,一口咬下。鲜血立刻涌出。
他把指尖按在阵图中央那个“眼睛”的位置。
血渗进去的瞬间,脑袋像是被人用铁锥狠狠凿了一下。
他闷哼一声,膝盖砸在地上,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才没倒下。
画面炸开了。
不是碎片,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一段完整的记忆。
万年前,天裂之夜。
一座高台立于群山之巅,四周插满黑色旗帜。风很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拉着他走进密室,脸上带着焦急。
是楚河。
那时的楚河还没有瞎,左眼清明如水。他从怀中掏出一幅星象图,塞进他怀里。
“若你重生,此图可助你寻回天机命脉。”
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
“记住,虚实之间,才有生路。”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爆炸声。老者转身就走,背影消失在火光里。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云无涯猛地睁眼,额头全是冷汗。祭坛内的幽光依旧流转,玉匣空了,羊皮卷在他手中变得滚烫。
他喘了几口气,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
楚河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用玄阴之力注入左眼。”
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必须照做。
他闭上右眼,集中全部精神于左眼。体内残存的玄阴气息顺着经脉向上涌,一点点流向眼眶深处。
刚开始很慢,像是水流过干涸的河床。渐渐地,那股力量触及玄纹,纹路开始发光,由黑转金。
一股暖流扩散开来。
不是疼痛,不是撕裂,而是一种……觉醒的感觉。
就在这一刻,他掌心一沉。
低头看去,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骰子。
六面光滑,没有任何点数。只有一面刻着两个字——**虚实**。
他捏起骰子,触感温润,像是有生命在跳动。这不是凡物。也不是幻觉。
这是楚河留给他的东西。
也许是在万年前就埋下的伏笔,也许是轮回之瞳因共鸣而具现化的信物。不管是什么,它现在属于他了。
他把骰子收进千机匣,动作干脆。然后将羊皮卷仔细折好,贴身藏入怀中。玉匣外壳留在原地,不再有用。
他站起身,双腿还有些发麻,但能走。
祭坛的门仍然开着,外面夜色浓重,风刮得比之前更猛。他知道不能再待下去。禁地异动已持续太久,早晚有人察觉。
他最后看了一眼石室中央的平台。
那里曾封印着他一半的元神。现在封印已破,力量正在回归,但还未融合。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陌生的重量,压在识海深处,等待苏醒。
他转身,迈出第一步。
脚步落在石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九重封印早已消散,来时的血色脚印也已褪去。这条路,他已经不需要再走第二次。
穿过石门,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远处云家主宅灯火稀疏,巡逻弟子仍在换岗。一切如常。
他沿着枯林边缘前行,避开守卫路线。腰间的玉佩不再发烫,脚踝银铃安静无声。雪团颈间的半块玉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震了一下,但他没停下。
走到药园附近,他停下脚步。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粉吞下。这是压制灵力波动的药,防止被人探查到异常。现在的他太虚弱,经不起任何冲突。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乌云遮蔽星辰,看不见月亮。但他在等一个时间。
三日后丑时,祖祠有血光。
秦媚骨昏迷前传递的数字是“七”,楚河留下的骰子写着“虚实”。这两个线索一定有关联。他需要弄清楚。
眼下最要紧的是回到破屋,整理所得。血契阵图、虚实骰子、玄阴之力、轮回之瞳——这些都不是孤立的存在。它们是一条线上的环扣,指向某个更大的真相。
他继续往前走,身影融入夜色。
刚绕过马场围墙,左手突然一紧。
千机匣剧烈震动,像是里面有东西要冲出来。
他立刻停下,靠墙蹲下,拉开匣盖。
里面那半块玉佩正发出微弱红光,和雪团身上的一模相同。但这一次,光芒中有杂音,像是警告。
他皱眉。
下一秒,右肩后方三寸的墙壁“砰”地炸开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