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卵

陆沉第一次见到那个蛋时，正蹲在老城区拆迁巷的废墟里捡废铁。灰扑扑的砖块堆里，那枚半埋在碎木屑中的东西格外扎眼——不是常见的鹅卵石，而是枚约莫篮球大小、泛着暗金光泽的卵，蛋壳上还缠绕着几缕类似血管的淡红色纹路，摸上去竟带着微弱的温度。

他以为是哪个手办厂丢弃的残次品，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掂量着沉甸甸的手感，鬼使神差地塞进了帆布包。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随手捡来的“废品”，会彻底撕碎他安稳的普通生活。

回到出租屋，陆沉把龙卵放在阳台的旧纸箱里，垫了几层软布，权当是捡了个奇怪的摆件。直到三天后的深夜，他被阳台传来的“咔嚓”声惊醒。推开门时，月光正洒在纸箱上，蛋壳已经裂开一道缝隙，淡金色的微光从缝隙里漏出来，伴随着细微的窸窣声。

他凑过去，刚想伸手碰一碰，蛋壳突然“哗啦”一声碎开，一个约莫半岁婴儿大小、裹着透明薄膜的小东西滚了出来。薄膜破裂的瞬间，陆沉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粉雕玉琢的小脸，乌黑的头发柔软地贴在头皮上，看起来和普通人类婴儿没两样，唯独耳尖是尖尖的，背后还拖着一条细细的、覆盖着淡金色鳞片的尾巴。

“这……是什么？”陆沉愣住了，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抱。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那小家伙，对方突然睁开了眼睛——不是婴儿该有的懵懂黑眸，而是一双泛着浅金色的竖瞳，像极了纪录片里蛇的眼睛。

下一秒，小家伙猛地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乳牙，朝着陆沉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嘶——”剧痛传来，陆沉猛地缩回手，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两个渗血的小洞，伤口处传来一阵奇怪的灼热感，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血液往身体里钻。而那咬人的小家伙，却像是尝到了甜头，咂了咂嘴，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饿……”

陆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捡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手办残次品，而是个活生生的、来路不明的“怪物”。可看着小家伙那双水汪汪（虽然是竖瞳）的眼睛，他又狠不下心把它丢出去。纠结了半天，他还是找了块干净的纱布裹住手腕，又冲了点奶粉，试探着递到小家伙嘴边。

小家伙一口咬住奶瓶，咕咚咕咚喝得飞快，喝完后打了个奶嗝，抱着陆沉的手指蹭了蹭，轻声说：“念……苏念。”

“苏念？”陆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算是默认了这个临时取的称呼。他以为，顶多是多了个要照顾的“奇怪孩子”，却没料到，这只是恐怖的开始。

被咬的第二天，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陆沉发现自己的听力突然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地听到隔壁邻居家钟表的滴答声，甚至能分辨出楼下便利店冰箱运行的嗡鸣；晚上关灯后，他能在漆黑的房间里看清书架上每一本书的书名，就像拥有了夜视能力。更让他不安的是，手腕上的伤口没有愈合，反而一直维持着淡淡的灼热感，偶尔还会浮现出和龙卵上相似的淡红色纹路。

他以为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直到一周后的深夜。那天他加班到凌晨才回家，刚打开楼道的灯，就看到楼梯口蜷缩着一只浑身是伤的流浪猫。他心善，蹲下来想喂点猫粮，可那只猫看到他的瞬间，突然炸毛，发出凄厉的嘶吼，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转身就往楼下跑，却没注意到台阶，直接摔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陆沉吓了一跳，跑下去查看时，那只猫已经没了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缩成了针状，像是在临死前看到了无法理解的恐惧。而他手腕上的伤口，在那一刻突然灼热起来，淡红色的纹路变得清晰，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从那天起，恐怖的事情开始接二连三地上演。

先是小区里的宠物开始莫名失踪，业主群里每天都有人发寻狗寻猫启事，监控却什么都拍不到，只在失踪地点附近发现一些奇怪的金色鳞片；接着，隔壁单元的独居老人在夜里猝死，法医鉴定是心脏骤停，可老人的孙子却哭着说，夜里听到奶奶房间里有“像是鳞片摩擦地板”的声音；再后来，陆沉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身体里的“异常”——情绪激动时，眼睛会不受控制地变成竖瞳，力气也大得惊人，一次搬东西时不小心撞翻了衣柜，竟用单手就扶了起来。

他开始意识到，苏念咬他的那一口，不仅仅是“吸血”那么简单。那两颗乳牙里，一定藏着某种能改变他体质的东西。而苏念本身，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怪物”。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苏念似乎在“长大”。仅仅半个月，她就长到了三岁孩子的大小，能说完整的句子，还会用那双金色的竖瞳盯着窗外，轻声说：“他们要来了。”

“谁要来了？”陆沉追问，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苏念却只是摇摇头，伸出小爪子似的手，摸了摸陆沉手腕上的伤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凝重：“他们找我……也找你。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了。”

那天晚上，陆沉做了个噩梦。梦里，他站在一片漆黑的森林里，周围全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无数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耳边传来低沉的嘶吼，像是某种巨型生物的咆哮。而苏念就站在他身边，背后的尾巴变得又粗又长，金色的鳞片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对着黑暗中的东西发出尖锐的叫声。

惊醒时，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陆沉喘着粗气，转头看向床边——苏念正睁着金色的竖瞳，安静地看着他，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们快到了。”苏念轻声说，手指指向窗外。陆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远处的天空中，乌云正以不正常的速度聚集，隐隐有雷声传来，却没有闪电，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笼罩着这座城市。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口，那里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淡红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手肘，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客人”引路。陆沉突然明白，自己从捡到那枚龙卵的那天起，就再也不是普通人了。他被卷入了一场远超他认知的、危险的漩涡里，而苏念，这个咬了他一口的“小龙女”，既是这场灾难的开端，或许也是他唯一的生机。

窗外的雷声越来越近，空气里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的味道。陆沉握紧了拳头，看着身边一脸平静的苏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撑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个莫名其妙闯入他生活、咬了他一口，却让他再也无法放手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