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凶相

陆野的呼吸骤然急促，枯手在床单上抓出更深的褶皱，仿佛又看见那头黝黑的巨猪堵在山洞门口，獠牙上还挂着血丝。“猪八戒……你们根本没见过他成妖后的样子！”他的声音劈得又尖又碎，混着喉咙里的痰音，“电视里演的憨乎乎的胖子，全是骗傻子的！那妖怪身高八尺，比我年轻时候见过的篮球运动员还高，皮肤黑得像烧过的炭，一走路地面都咚咚响。最吓人的是他那嘴，嘴唇翻着，露出两排黄澄澄的獠牙，尖得能戳穿木板，说话的时候哈出的气都是腥的，像裹着烂肉的味道！”

他猛地顿住，眼神飘向虚空，像是又撞见了高老庄后院的场景：“我后来偷偷摸去高老庄，看见高小姐趴在窗边，脸黄得像纸，颧骨凸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她看见我就哭，说那妖怪夜里根本不让她睡，说什么‘鏖战之法’，折腾得她半条命都没了。我还听见猪八戒跟高老头嚷嚷，说‘再敢藏你女儿，我把你们全家都煮了吃’——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正啃着一只生鸡，鸡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提到唐三藏，陆野的语气里满是嫌恶，还带着一丝后怕：“那和尚更不是东西！电视里演他慈悲，其实胆小得很，走两步路就喊累，遇到点风就躲在八戒身后。有次路过一个山村，村民好心给他们煮了粥，他嫌碗不干净，抬手就把粥泼在老太太脸上，还骂‘脏东西，也配给圣僧用’。后来山里跑出个猎户，想提醒他们前面有老虎，他倒好，以为猎户是妖怪变的，让悟空‘快杀了他，免得挡路’！悟空一棍子下去，猎户的脑袋都碎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还念叨‘阿弥陀佛，是他自己找死’——这叫慈悲？这叫杀人不眨眼！”

陆野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寒意：“直到有天夜里，我躲在树后，听见唐僧跟悟空吵架，他说漏了嘴，说什么‘本座九世轮回，岂容尔等放肆’。我才想起以前看的古籍，说上古有十大凶虫，六翅金蝉最是邪性，以生灵精气为食——他根本不是什么转世高僧，是那凶虫脱了壳，借着取经的名头吸人精气！”

“还有沙悟净！”他猛地坐起身，又被无力感拽回床上，“你们以为他脖子上挂的是佛珠？是九颗人头骷髅！他以前在流沙河，吃了九个人，后来才知道，那九个人都是唐僧的前世——他根本不是等取经人，是在等六翅金蝉的分身，好把他们的精气吸干净！我还见过那条鲶鱼精，浑身是蓝色的，鳞片在水里发着冷光，一口能吞下个小孩，沙悟净跟它称兄道弟，两人还一起分吃过路人！”

回忆翻涌到22岁那年，陆野的眼神里多了些年轻时的急切：“那时候我刚毕业，还敢跟妖怪对峙。我找到白龙马的时候，它正趴在河边啃草，身上的鳞片掉了好几块，没了电视里的神骏。我抓着它的缰绳问，‘你是西海三太子，怎么会跟这群妖怪一起？你大师兄是天地灵猴，本该护佑生灵，怎么会吃人吃同类？你二师兄原本是天蓬元帅，怎么会变成那副凶相？’”

他学着当年的语气，声音里满是不解和愤怒，可很快又垮了下来：“它只是甩了甩尾巴，眼里全是害怕，半天憋出一句‘你不懂，天规比妖怪还狠’。我追问它懂什么，它却再也不肯说了，只是往远处看，好像怕被什么东西听见。后来我才知道，它是被西海龙王赶出来的，要是不跟着唐僧，就会被天庭挫骨扬灰——它不是自愿的，是被逼着跟一群恶魔走在一起！”

陆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神又变得浑浊：“我那时候还想救它，想揭穿唐僧的真面目，可我连自己都保不住。悟空后来发现我知道太多，拿着铁棍追了我一路，我躲在山洞里，听见他在外面喊‘抓住你，就把你烤着吃’……要不是那群黑蝴蝶又出现，我早就成了他的点心了。”

他盯着天花板，嘴里喃喃自语：“天地灵猴怎么会吃人？天蓬元帅怎么会成妖？六翅金蝉怎么会变唐僧？没人告诉我答案……现在更没人信我了，他们都觉得我老糊涂了，可那些血，那些惨叫声，我到死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