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彻底黑透时,客厅的灯亮了,暖黄的光落在沈砚蜷缩的沙发角落,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冷。他还是早上那身破衬衫,只是被陆烬随意整理过,露出的小臂上,针孔结的痂和旧伤痕叠在一起,像片丑陋的地图。
“吃饭了。”
陆烬的声音从餐厅传来,没有白天的暴戾,甚至带着点难得的平静。沈砚动了动手指,浑身的骨头像被拆开又胡乱拼上,稍微一动就扯得伤口发疼。他没起身,只是把头往沙发靠背里埋了埋,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被你打的没力气。”
空气静了几秒,然后是脚步声靠近。沈砚没抬头,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托住他的后颈,带着陆烬身上惯有的、淡淡的烟草味。他被半扶起来,眼前晃过一碗白粥,瓷勺递到了嘴边。
“张嘴。”陆烬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没了以往的强迫,只是拿着勺子等着。
沈砚睫毛颤了颤,还是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粥滑进喉咙,稍微驱散了点身体里的冷,可心口的寒意却更重——他太清楚陆烬的脾气,这样突如其来的“温柔”,从来都不是松绑,是更紧的锁链。
一勺接一勺,陆烬喂得很慢,偶尔粥汁沾到沈砚嘴角,他会用指腹轻轻擦掉,动作轻得不像那个几小时前还攥着他手腕抽血的人。沈砚盯着陆烬的下巴,看着他喉结偶尔滚动,突然觉得荒诞——他们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像饲养猎物的猎人,一个像等着被投喂的囚鸟。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陆烬的声音低了些,手指碰到沈砚淤青的脸颊时,稍微顿了顿,力度放得更轻。
沈砚没说话,只是在又一勺粥递来时,轻轻偏了偏头:“我自己来。”他的手还在抖,却不想再被陆烬这样“照顾”——这种带着控制欲的温柔,比拳头更让他难受。
陆烬没坚持,把碗和勺子递到他手里。沈砚捧着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慢慢舀着粥往嘴里送,每一口都吃得很慢,像是在数着米粒过日子。
“吃完了,我让张姨来给你换药。”陆烬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他吃,眼神里有沈砚看不懂的复杂,“以后,你就在家里待着,别出去。”
沈砚舀粥的动作顿了顿,粥勺在碗里晃了晃,溅出几滴粥汁。“在家里?”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干什么都行?”
“嗯。”陆烬点头,语气不容置疑,“看电视,玩游戏,看书……你想干什么都行,我会让人把你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但不能出去,不能跟外面的人联系。”
沈砚低头看着碗里的粥,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干什么都行”,听起来像给了自由,可他知道,这不过是把牢笼从“房间”换成了“家”。他还是陆烬的囚徒,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囚室。
“要是我想出去呢?”他没抬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陆烬的气息突然近了些,一只手轻轻按在沈砚的肩膀上,力度不大,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压迫感:“沈砚,别让我再重复第二遍。”他的声音又冷了下来,刚才的温柔像从未出现过,“你只能在家里,这是底线。”
沈砚肩膀颤了颤,没再追问。他知道,追问没有用,反抗只会换来更重的拳头和更多的伤口。他只是默默舀起最后一勺粥,慢慢咽下去,心里那点还没彻底凉透的念想,终于随着这碗粥,彻底沉了下去。
碗空了,陆烬接过碗放在一边,又拿起旁边的水杯递给他。沈砚接过,喝了一口温水,看着杯壁上映出的自己——脸色苍白,脸颊淤青,眼神空洞,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样子。
“换药的时候,疼了就说。”陆烬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下摆,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威胁从未说过,“我在书房,有事叫我。”
沈砚没应声,只是捧着水杯,看着陆烬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暖黄的灯光照在身上,却像裹着一层冰。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世界,就只有这栋房子这么大了。而陆烬,就是这栋房子里唯一的王,他是王的猎物,永远也逃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