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行在毕业典礼的彩纸屑里看见那只蝴蝶时，还以为是某家社团的恶作剧道具。靛蓝翅膀上沾着金粉，停在他学士服的纽扣上，翅膀扇动的瞬间，周遭的喧闹像被按下静音键，光线扭曲成漩涡。下一秒，他双脚落在了泥泞的土路上，学士服变成了格格不入的“异装”，身后的现代校园彻底消失。
他曾在无数古装剧里幻想过魏晋——想象女子执剑策马的飒爽，期待书中描写的“风雅同游”，甚至偷偷憧憬过那些被影视化的、温润如玉的同性知己情节。可此刻鼻腔里灌满的铁锈味，让所有幻想开始崩塌。更诡异的是，路边石碑上的隶书、远处农夫的对话，他竟能毫无障碍地看懂、听懂，仿佛这门早已消亡的语言，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还没等他理清状况，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男人穿着玄色劲装，腰间佩着染血的弯刀，墨发用玉簪束起，侧脸的线条锋利如刀削。最扎眼的是他嘴角未擦的血迹，暗红的液体顺着下颌线，滴在素色衣襟上，晕开一小片狰狞的红。周景行的心跳骤然加速，不是因为对方的容貌有多出众，而是那双眼眸里的冷意，像极了纪录片里描写的、乱世中捕食者的眼神。
“你穿的好奇怪。”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目光扫过周景行的学士服，像在打量一件从未见过的猎物，“随我来。”
周景行僵在原地，后颈的汗毛直竖。他忽然想起刚才路边看到的场景——断墙上溅着暗红的斑驳，几个乞丐围着什么东西低声争抢，那东西的形状，像极了人类的手臂。电视剧里没说过，魏晋的“女子上战场”，是因为成年男子大多死在了战乱与饥荒里；没说过，所谓的“同性相守”，不过是绝境中为了生存结成的临时同盟，今天的同伴，可能就是明天果腹的食粮。
司马靖渊见他不动，上前一步，手指搭在刀柄上，指节泛白。周景行这才发现，男人袖口的布料下，藏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腥味就是从那里散出来的。他忽然明白，自己穿越的不是浪漫的影视剧本，而是一个被粉饰过的、吃人的乱世。那只蝴蝶带来的不是奇遇，而是将他扔进了一个比任何恐怖片都要真实的地狱。
“为什么要跟你走？”周景行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撞在了冰冷的断墙上。
司马靖渊的眼神冷了几分，嘴角的血迹似乎又鲜艳了些：“这里晚上会有饿殍出来觅食，你这身衣服，会让你死得很快。”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周景行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要么跟我走，要么，留在这里当别人的口粮。”
巷口的风卷着落叶吹来，带着腐朽的气息。周景行看着司马靖渊腰间那把还在滴血的刀，忽然意识到，自己所谓的“穿越技能”，在这个吃人的时代里，不过是让他能更清楚地听懂自己的死亡预告。而眼前这个叫司马靖渊的男人，是他此刻唯一的“生路”，也可能是将他推入更深地狱的推手。
司马靖渊见他犹豫，不再多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冰凉，带着血腥味，指力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周景行被迫跟着他往前走，脚下的泥泞裹着碎石，硌得他脚掌生疼。他不敢回头，不敢再去想那些被影视美化的魏晋幻梦，只能盯着司马靖渊染血的衣襟，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那只蝴蝶，到底把他送到了一个怎样的人间炼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