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秋风带着凉意闯进窗棂,把课桌上的试卷吹得哗哗作响。张雪菲盯着试卷上刺眼的红叉,指尖攥得发白——数学又没及格,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次考砸了。厌学的情绪像疯长的野草,在心底蔓延得愈发猖獗,上课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请假的理由也越发频繁。
起初是“胃疼”“头晕”,后来索性找班主任开了张长期的“体质虚弱”证明,每周总能借着理由在家待上一两天。她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却贪恋着那份不用面对课堂的松弛感,哪怕在家也要被妈妈念叨着补功课,也比坐在教室里听着天书般的知识点煎熬要好。
矛盾彻底爆发在一个周五的晚上。班主任的电话直接打到了爸爸的手机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张雪菲爸爸,孩子这学期请假已经快二十天了,再这样下去,课程肯定跟不上。你们还是多和她沟通沟通,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心结。”
电话挂断后,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爸爸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脸色铁青,平日里温和的眼神此刻满是怒火。妈妈坐在一旁,眉头拧成了疙瘩,手里的抹布无意识地擦着早已光亮的桌子。
张雪菲缩在沙发角落,像只做错事的小猫,头埋得低低的,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你到底想干什么?”爸爸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压抑的咆哮,“我们起早贪黑供你上学,不是让你整天找借口逃课的!那张请假条是怎么回事?你身体真有那么差?”
张雪菲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喉咙发紧,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她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想说明一进教室就胸口发闷的窒息感,可话到嘴边,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哽咽:“我……我学不进去……那些课……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不学了?”爸爸猛地站起身,脚步重重地踏在地板上,“谁学东西是一开始就懂的?你表姐在上海打工,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不就是因为没文化?我们不想让你走她的老路,才盼着你好好读书,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提到表姐,张雪菲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见过表姐春节回家时粗糙的双手,也听过她抱怨打工的辛苦,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对学习的抵触。妈妈叹了口气,拉了拉爸爸的胳膊,转头看向张雪菲,语气带着心疼又无奈:“菲菲,妈知道你可能觉得累,但初中三年是打基础的时候,再坚持坚持好不好?就算考不上重点高中,至少也要拿到毕业证啊。”
“我不是不想坚持……”张雪菲抬起头,眼眶通红,睫毛上挂着泪珠,“我试过了,真的试过了。上课我拼命睁着眼睛,可老师讲的内容像走马灯一样,左耳进右耳出。我看着那些公式、单词,就觉得头要炸了。”
爸爸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沙哑:“那你想怎么样?难道真要像你表姐一样,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你年纪这么小,能做什么?”
张雪菲咬着嘴唇,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在涌动,却不敢说出口。她知道父母对“读书”有着近乎执念的重视,害怕自己说想学化妆会遭到更激烈的反对。最终,她还是低下了头:“我……我会尽量少请假,好好听课。”
听到这话,妈妈的脸色缓和了些,伸手擦了擦张雪菲的眼泪:“这才对嘛。有不懂的就问老师、问同学,别一个人憋着。实在学不进去,我们就慢慢来,不着急。”
那天晚上,张雪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客厅里,父母压低声音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有担忧,有无奈,还有对未来的期许。她心里充满了愧疚,觉得自己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可厌学的情绪依旧像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从那以后,张雪菲试着强迫自己按时上课。她在课桌上贴满了便利贴,上面写着“认真听讲”“别走神”,可往往坚持不了十分钟,思绪就飘到了九霄云外。她开始在课堂上偷偷画画,画各种各样的妆容草图,看着纸上勾勒的眉眼,心里才会生出一丝慰藉。
偶尔,她还是会忍不住请假,只是每次请假后,都会加倍努力地补功课到深夜。她像在走一条平衡木,一边是父母的期望,一边是自己的心意,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在妥协中挣扎,又在挣扎中不断退让。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有意义,只知道眼前的路只能一步步走下去。而那束藏在心底的微光,在一次次的争吵与退让中,似乎变得微弱了些,却始终没有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