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十八年,平清殿外,萧若风身披暗甲,手握昊阙,他转身望向兵败垂首、满身颓唐的萧燮。
“你还有…”他喉间微顿,声线冷硬,“什么想说的?”
“成王败寇,本该如此,我没什么可说的…”萧燮垂着眼,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萧若风眸色未动,只淡声道:“带下去。”
谁也没料到,死寂里突然爆发出一声裂帛般的高喊,“应弦——”萧燮竟随着那声喊,挣断束缚踉跄站起。
那女子心尖猛地一沉,瞬间便懂了。她疯了似的挣开押解的手,反手抽出腰间那柄沾满血的长刀。二人隔着凌乱的兵戈相视,眼底竟都燃着烬火般的笑。
他轻声道:“来吧”
“殿下,来世再见。”她轻轻地应。
不过一刻火光烁动,冽刀冷芒,瞬息间便将两条性命夺去。
萧若风望着两具相对的尸身,沉默后喉间只滚出三个字:“厚葬吧。”
“圣旨到——!”
尖细的声线先于人影撞进殿宇,大监浊清领着一众内侍姗姗来迟。顷刻间,殿前跪伏成片,唯有萧若风仍如孤峰般立着,寒甲上的血渍依旧泛着冷光。
殿外风声呜咽,浊清捧着暗红龙纹卷轴,刚要展开宣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话音未落,卷轴已被萧若风夺过。目光扫过纸上“萧若风”三字,他面色未改,指腹凝力,卷轴瞬间在掌风里碎成漫天纸屑。
他抬眸,接下浊清未尽的话,声线沉如钟鼎,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肃穆:“……传位三皇子,萧若瑾。”
萧灼冽与阿霜刚踏进宫门,便觉气氛诡异——下人们看她的眼神,尽是恍惚的慌乱,长廊深处,细碎的窃语似冷风般刮来:“六王之乱平了……听说青王他,已经身死了。”
“啪嗒”一声,她手中的糖葫芦滚落在地,糖衣摔得粉碎。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只剩下滔天的惶恐与不敢置信,身子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阿霜连忙扶住她,任由她失控地哭倒在自己肩头,掌心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脊背。
从旭日初升到雁字回南,日子在萧灼冽的恍惚里一天天熬过去,那些浸在泪里的晨昏,唯有阿霜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平清殿内,太安帝歪在龙榻上,唇色惨白,他示意萧若风近前,枯瘦的手攥着他的衣袖,哑声问出那句藏了许久的话:“你为何……偏不愿做这皇帝?”
得到答案后,他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眼底的光又暗了几分。
话题终究绕到了第十女,观微公主萧灼冽。
“孤到现在都还记得,老二离去的那一晚,她看孤的眼神……”他顿了顿,声音发颤,“宫里人说,她每晚都要煮一壶碧落琼海——那酒烈得烧心,凉得刺骨啊。小时候她馋酒,我不让,她就哭着闹,说父皇小心眼……”
“可惜……如今连她的消息都听不到了……我悔啊……”
最后一字碎在喉间,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一滴浊泪顺着眼角滑进鬓发。萧若风刚要开口,榻上的人却已垂了手,再没了气息。
这位智计深沉的帝王终究是倒在了青王萧燮离去的那一年深冬。临终之悔,无法了了,正如暮雪深冬,红日当空,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