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信息素失控

图书馆的日光灯在头顶发出轻微的嗡鸣，凌白缩在靠窗的角落，把脸埋进高领毛衣里，悄悄嗅着衣领上残留的柑橘香气——那是他今早喷的抑制剂，用来掩盖信息素的气味。

　　初夏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他摊开的物理习题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却掩盖不住逐渐靠近的、清冽而独特的脚步声。

　　“又躲在这里。”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书架旁传来，伴随着逐渐清晰的薄荷气息，冷冽而清醒，像清晨沾着露水的薄荷叶，瞬间冲淡了图书馆原本混杂的气味。凌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季沐澜，你能不能收敛一下你的信息素？”凌白小声抱怨，耳根却不由自主地红了。他悄悄把毛衣领子拉得更高，试图隔绝那过分诱人的气息。

　　季沐澜在他对面坐下，拿出一摞厚重的参考书，动作流畅自然。“易感期到了，控制不住。”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只有目光在凌白泛红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

　　凌白瞪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继续看书。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到省重点高中，一直都是同学，也都是学校里公认的学霸。不同的是，季沐澜是顶级Alpha，而他是罕见的Omega——一个在分化前成绩就一直压着季沐澜一头的Omega。这个事实曾经让许多老师跌破眼镜，也让季家在凌家面前有些挂不住面子。

　　“物理竞赛的名单出来了，我们一组。”季沐澜翻着书页，状似不经意地说。

　　凌白猛地抬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刚才班主任说的。我和你，还有胡鹄。”

　　凌白皱眉：“为什么不是我和筱筱一组？”他本能地想要依赖自己的姐姐，一个强大的Alpha，能给他安全感。

　　“凌筱筱被分到二组了。”季沐澜语气依然平静，但空气中薄荷的气息似乎浓郁了些，“你有意见？”

　　凌白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他能感觉到季沐澜的信息素在空气中微微波动，像是无声的挑衅。该死的Alpha领地意识，即使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也不例外。他烦躁地转了转笔，柑橘味不自觉地从手腕处逸散出来，与薄荷气息在空气中悄然交织。

　　周末，凌家宽敞的书房里，竞赛小组正在进行第一次集体讨论。

　　“所以，我们确定选题方向是量子物理的应用前景？”胡鹄抓了抓他那一头乱发，茉莉味的信息素随着他的动作在房间里温和地弥漫，“这会不会太宽泛了？决赛评委喜欢更精准的切入点。”

　　胡鹄是季沐澜从小到大的好友，一个性格开朗的Alpha，信息素是意外的茉莉花香，温和却不失存在感。

　　凌白刚要开口，一股浓郁而强势的玫瑰香气突然闯入，书房门被推开，凌筱筱探进头来：“抱歉打扰，小白，妈妈让我提醒你，晚上记得吃药。”

　　凌白的脸瞬间涨红，下意识瞥了季沐澜一眼：“知道了，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凌筱筱朝房间里的人点点头，目光在季沐澜身上短暂停留，带着Alpha之间心照不宣的审视，然后转身离开，玫瑰的余韵仍在空气中盘旋。

　　“你姐还是那么强势，不愧是玫瑰Alpha。”胡鹄吹了个无声的口哨，调侃道。

　　季沐澜没说话，只是手中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突兀的痕迹。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残留的柑橘甜香与凌筱筱留下的玫瑰气息混合，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讨论持续到傍晚，初步确定了研究方向。胡鹄先行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凌白和季沐澜整理散乱一桌的资料。

　　窗外的夕阳给房间镀上一层暖金色，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纸张摩擦的声响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你吃什么药？”季沐澜突然问，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凌白整理资料的动作一顿，垂下眼帘：“抑制剂加强版而已。”语气试图轻松，却带着一丝僵硬。

　　“你发情期不是刚过吗？”季沐澜抬起眼，目光如炬，精准地捕捉着凌白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季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生理周期了？”凌白讽刺道，试图用尖锐来掩饰心虚，但声音末尾的微颤出卖了他。

　　季沐澜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绕过桌子走到凌白面前，步伐沉稳。薄荷气息随着他的靠近骤然变得清晰而具有压迫感，凌白不由自主地后退，腰际抵住了冰凉的书桌边缘，无处可退。

　　“你干什么？”凌白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太近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季沐澜长而密的睫毛，和他眼中自己有些慌乱的倒影。

　　季沐澜伸手按住书桌，将凌白圈在自己和桌子之间，形成一个暧昧的禁锢空间：“你撒谎时的表情，从小到大都没变。”他的声音低沉，带着Alpha特有的磁性共振，敲打在凌白的心尖上。

　　太近了。凌白能清晰地感受到季沐澜身上传来的灼人温度和强烈气息，他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柑橘甜香与冷冽的薄荷味在空气中疯狂交织、缠绕，产生一种奇妙的、令人心悸的化学反应。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几乎要撞破胸腔。

　　对峙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又掺杂着难以言说的张力。

　　“是信息素紊乱症。”凌白终于败下阵来，偏过头，避开季沐澜过于锐利的注视，声音细若蚊蚋，“医生说……可能是一直使用强力抑制剂的副作用。”

　　季沐澜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为什么不改用普通抑制剂？加强版的副作用太大了。”

　　“普通抑制剂对我效果不好，你知道的……”凌白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无奈和委屈。

　　作为极少数的顶级Omega，凌白的信息素比常人更加浓郁，也更容易引起Alpha的注意。从分化那天起，他就不得不使用特殊的高强度抑制剂，以维持正常的学习生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拼命学习，用成绩证明自己，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对抗这个过分强调第二性别的世界，以及……身边这个过分优秀的Alpha竹马。

　　季沐澜沉默了片刻，眼神里的锐利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他突然伸手，温热的指尖撩开凌白额前柔软的碎发，动作轻缓得不像他平日作风：“没必要那么拼命证明自己，”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温柔，“你已经足够优秀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空气中，柑橘的清甜与薄荷的冷冽仿佛找到了某种平衡，不再对抗，而是缠绵地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氤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暖昧氛围。

　　凌白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而麻痒。

　　物理竞赛的准备紧张地进行着。凌白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忽视季沐澜的存在。那些在图书馆、实验室里不经意间的触碰，对视时莫名加速的心跳，以及信息素交织时产生的奇异愉悦感，都在提醒他一个他不敢面对的事实。

　　更糟糕的是，他的信息素紊乱症似乎越来越严重。有时在季沐澜身边，他会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和发热，仿佛即将迎来一次突如其来的发情期，却又在几分钟后恢复正常，只留下满心惶惑和一丝隐秘的失落。

　　“这不正常。”某天晚上，凌筱筱靠在凌白房间的门框上，抱着手臂，锐利的目光扫过正在书桌前写作业的弟弟，“你和季沐澜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的信息素……闻起来有点不一样。”

　　凌白握着笔的手指一紧，矢口否认：“能发生什么？姐你别瞎猜。”但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和闪烁的眼神没能逃过顶级Alpha姐姐的观察。

　　凌筱筱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留下一句：“离那些Alpha远点，尤其是季沐澜那家伙，他看你的眼神不单纯。”便转身离开，留下心乱如麻的凌白。

　　周五的物理实验课上，意外发生了。

　　凌白在搬运一组精密光学器材时，不小心被金属边缘划伤了虎口，一道细长的血痕浮现，鲜红的血珠迅速渗了出来。

　　血腥味似乎激活了什么开关。一瞬间，凌白感到体内某种屏障碎裂了。浓郁的、不受控制的柑橘香气如爆炸般弥漫开来，甜美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几乎立刻引起了教室里所有Alpha的本能反应。

　　几个Alpha学生不自觉地朝他的方向靠近，眼中闪烁着本能的光芒，像被花蜜吸引的蜂群。

　　“全部后退！”

　　季沐澜的声音冷如寒冰，同时猛地释放出强大而充满警告意味的薄荷信息素，如同无形的冰墙，瞬间压制了教室里躁动的气息，将其他Alpha隔绝在外。他的动作快得惊人，迅速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裹住凌白微微颤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中。

　　“跟我走。”他的声音在凌白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半扶半抱地将几乎软倒的凌白带离了教室，留下身后一片窃窃私语和胡鹄帮忙收拾残局的背影。

　　在空旷无人的医务室里，凌白蜷缩在洁白的病床上，身体仍在轻微发抖。季沐澜站在门口，像一尊守护神，确保没有任何人接近。他的背影挺拔而紧绷，空气中弥漫的薄荷气息依旧强盛，却不再充满攻击性，而是形成一个保护性的领域，将凌白牢牢护在其中。

　　“谢谢。”凌白小声说，脸上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虎口处已经贴上了创可贴。被季沐澜的气息完全包裹的感觉，意外地让他感到安心。

　　季沐澜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肩膀线条透露着他正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你的信息素……”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刚才很强。”

　　“我知道。”凌白把脸埋进季沐澜那件带着浓郁薄荷气息的校服外套里，声音闷闷的，“医生说，这可能是因为长期压抑，导致的信息素反弹。就像弹簧，压得越狠，反弹越强。”

　　“也许你该尝试减少抑制剂用量。”季沐澜建议道，声音有些沙哑。

　　“然后在课堂上引发更大的骚乱吗？”凌白苦笑，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自嘲。他抬起头，望向门口那个高大的背影，“还是……像现在这样，每次都需要你来救我？”

　　季沐澜终于转过身，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担忧，有关切，还有一种凌白看不太分明，却让他心跳加速的炽热。“你可以依赖我，”他一步步走向床边，目光紧紧锁住凌白，“我的信息素能够掩护你。”

　　凌白怔住了，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Alpha主动提出用信息素保护Omega，这在他们这个年纪，尤其是在他们这样家庭出身的人之间，几乎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告白和承诺。空气中，柑橘和薄荷的气息再次交织，但这一次更加柔和，更加缠绵，仿佛彼此寻觅已久。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季沐澜？”凌白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仰头看着已经走到床前的少年，眼中带着不确定和一丝微弱的期待。

　　季沐澜俯下身，双手撑在凌白身体两侧的床沿上，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和气息里。他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季沐澜的目光落在他微微张开的唇瓣上，声音低沉而笃定。

　　当他终于将凌白轻轻拥入怀中，两种截然不同却又意外契合的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清凉的薄荷温柔地包裹着甜暖的柑橘，就像它们本就该是一体。

　　凌白闭上眼睛，第一次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份令人贪恋的安全感中。也许，与自己特殊的Omega身份和解的方式，不是一味地对抗和压抑，而是找到那个愿意与他并肩同行、彼此守护的人。

　　窗外，校园里的樱花早已开过，绿叶成荫，夏意正浓。而属于他们的青春故事，刚刚翻开了悸动的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