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

部门团建定在城郊的山涧民宿，依山傍水的庭院里支着烧烤架，炭火滋滋作响，烤串的香气混着晚风里的草木清香漫满整个院子。陈屿川刚帮着同事搬完啤酒，转身就看见顾邱缩在角落的石桌边，手里捏着一根未拆封的烤签，眼神有些无措地望着喧闹的人群。

他走过去，把一瓶冰可乐放在顾邱面前，瓶身带着冷凝的水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烤？”

顾邱抬头，看见是他，耳根微微泛红，小声说：“人太多了，我怕烤不好。”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目光落在不远处围在烧烤架旁嬉笑打闹的同事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

陈屿川笑了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顺手拿起两串鸡翅放在烤架上翻烤：“怕什么，我教你。”他一边转动着烤串，一边往上面刷着酱料，动作熟练利落，“烤鸡翅要先刷油，中火慢烤，等两面金黄了再撒孜然和辣椒面，这样才外焦里嫩。”

顾邱凑过去一点，认真地看着他的动作，鼻尖萦绕着鸡翅的香气，连带着心里的局促都淡了些。他学着陈屿川的样子，拿起一串五花肉放在烤架上，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生怕烤糊。可炭火太旺，刚翻了两下，肉油就溅了出来，烫得他猛地缩回手，指尖微微发红。

“小心点。”陈屿川立刻伸手把他的手拉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擦拭着他的指尖，“你离远一点，我来翻，你负责撒料就好。”他的手掌温热，动作轻柔，顾邱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的纹路，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僵硬地站在原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同事见状，纷纷起哄：“陈哥对小顾也太照顾了吧！”“就是啊，陈哥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么温柔过？”

陈屿川毫不在意，反而笑着看向顾邱，挑眉道：“我们小顾第一次烤，当然要多照顾点。”他拿起孜然粉，递到顾邱手里，“来，撒一点，均匀点。”

顾邱低着头，指尖微微颤抖着，往五花肉上撒着孜然粉，耳边是同事们的笑声和陈屿川温和的指导声，心里却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晚饭过后，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大家围坐成一圈，酒瓶转起来的时候，气氛瞬间热烈起来。几轮下来，酒瓶突然指向了陈屿川。

“陈哥，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同事们眼睛发亮，满脸期待。

陈屿川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笑着说：“真心话吧。”

“那我们问个关键的！”一个女同事兴奋地说道，“陈哥，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屿川身上，连顾邱也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看向他，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陈屿川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顾邱身上。少年正低着头，耳尖泛红，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紧张又羞涩的样子。他想起顾邱每次给自己买无糖美式时的细心，想起深夜里递过来的薄荷糖，想起楼道里那句“阿姨吉人天相”，心里一片柔软，随口便笑着说道：“我的理想型啊，就喜欢我们顾邱这样的。”

话音刚落，院子里瞬间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就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哇！陈哥这是公开表白了吗？”

“小顾，快看看陈哥！”

顾邱猛地抬起头，刚好对上陈屿川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带着笑意，顾邱却没来得及细品，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红透了脸颊，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嘴里还没咽下去的西瓜都差点呛到，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陈屿川的眼睛，心脏咚咚直跳，像是要跳出胸腔。

起哄声越来越大，甚至有同事开始撺掇着让两人喝交杯酒。陈屿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抬手压了压众人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调侃：“别瞎闹啊，我跟顾邱就是纯粹的工作伙伴。”

他说着，看向顾邱，眼神里依旧温柔缱绻，却多了几分坦然：“刚才就是顺着气氛开玩笑的，顾邱踏实认真，作为后辈确实很靠谱，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们别往别的地方想。”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顾邱心里所有的燥热。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屿川。刚才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坦荡的坦荡，仿佛刚才那句让他心跳加速的话，真的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顾邱的脸颊瞬间褪去了血色，变得有些苍白，指尖微微颤抖着，捏着可乐瓶的力道大得指节泛白。

原来，只是玩笑。

原来，那些深夜的陪伴、温柔的照顾、细心的包容，都只是前辈对后辈的关照，只是他自己想多了。

顾邱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疼，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慌忙低下头，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陈屿川投过来的视线，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屿川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还在跟同事们解释着，语气轻松：“我跟顾邱就是工作上的好搭档，他刚来公司的时候我带着他，现在越来越能干，我挺欣赏他的，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同事们见他说得认真，也渐渐停止了起哄，只是看向顾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同情和好奇。顾邱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针一样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游戏还在继续，喧闹声依旧，可顾邱却觉得自己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他听不清同事们在说什么，也感觉不到身边陈屿川的目光，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失落。刚才还怦怦直跳的心脏，此刻像是沉到了谷底，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悄悄拿起桌上的冰可乐，大口大口地喝着，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里的酸涩。原来，有些情愫，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夜深了，团建渐渐接近尾声。同事们大多已经散去，陈屿川走在顾邱身边，还在说着刚才的玩笑：“刚才那些人真是的，什么都瞎起哄，你别往心里去啊。”

顾邱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知道，陈哥，我没往心里去。”

他不敢抬头看陈屿川，怕自己眼里的失落会被他发现。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亲密无间，只剩下一片沉默的疏离。

路边的草丛里传来虫鸣，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吹得顾邱浑身发冷。他紧紧攥着手里的空可乐瓶，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以后，要离陈哥远一点了。他们只是工作伙伴，仅此而已。

那些没说出口的情愫，像被晚风打散的雾气，瞬间消散无踪，只留下满心的失落，在并肩走过的时光里，悄悄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