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拖着长音，在走廊里荡了好几个来回。欲语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指尖划过苏郁空荡荡的桌肚，那里还留着一小截昨天用过的草稿纸，边角卷着，像只蜷起的小虫。
苏郁今天没来。早读课时班主任说她家里有事，请了两天假。
欲语把那截草稿纸悄悄折起来，塞进笔袋最底层。心口有点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块，风一吹就发疼。
走出教学楼，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地上，像条甩不掉的尾巴。操场上的喧闹声渐渐远了，她沿着墙根慢慢走，书包带勒得肩膀有点酸。
昨天苏郁说，前面巷子口新开了家花店，有白色的小雏菊。她本来想今天一起去看看的。
拐进回家必经的那条窄巷时，欲语的脚步顿了顿。巷子里没什么光，两侧的墙皮斑驳脱落，像块褪色的旧布。三个女生背对着她站在巷尾，校服外套敞着，头发染成亮亮的黄色，正是前两天找过她麻烦的那几个。
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手攥住了。欲语下意识地想退出去，脚刚往后挪了半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另一个女生堵在了巷口，嘴角勾着笑，眼神里的恶意明晃晃的。
“跑啊，怎么不跑了？”巷尾的女生转过身，手里把玩着一根断了的拖把杆，木头茬子磨得尖尖的。
欲语的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巷子里的风带着股霉味，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她攥紧书包带，指节发白，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昨天那个多管闲事的呢？”带头的女生往前走了两步，拖把杆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怎么，今天没人护着你了？”
欲语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肩膀控制不住地发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平时那种闷沉的坠痛，是尖锐的、密密麻麻的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说话啊！哑巴了？”一个女生伸手，猛地揪住她的头发，往起一拽。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欲语被迫仰起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看见她们脸上的笑，像巷口垃圾堆里的碎玻璃，闪着冷光。
“听说你有心脏病？”揪着她头发的女生凑近了，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股廉价的糖果味，“是不是吓一吓，就能直接躺地上？”
书包被猛地扯掉，扔在地上，拉链崩开，里面的书本散落出来。有人踩着她的笔记本，有人踢翻了她的笔袋，笔滚得满地都是，像一群惊慌失措的虫子。
欲语挣扎着想捡，却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后背撞在墙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心脏的疼更厉害了，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攥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住手！”
一个声音突然炸响在巷口，像道惊雷。
那几个女生动作一顿，齐齐转头看去。欲语也眯着模糊的眼睛望过去，巷口的光里站着个人，背着黑色的双肩包，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正是本该在家的苏郁。
她手里还攥着半袋没拆封的画笔，脸色很白，嘴唇抿得紧紧的，浅褐色的眼睛里像结了层冰。
“又是你？”带头的女生皱起眉，语气里有点发虚，却还是梗着脖子，“我们教训她关你屁事？”
苏郁没说话，一步步走进来。巷子很窄，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铺在地上，像条沉默的河。她走到欲语身边，蹲下身，先把散落在地上的笔一根根捡起来，放进笔袋里，又把被踩脏的笔记本抱在怀里。
“她做错什么了？”苏郁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股让人发怵的劲。
“我们乐意！”有人喊了一声，却没人敢上前。
苏郁站起身，把整理好的书包递给欲语，又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她发抖的肩膀上。外套上带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还有阳光晒过的暖意，像个小小的避风港。
“走。”苏郁拉住欲语的手腕，她的手很凉，却握得很稳。
欲语被她牵着，一步步往巷口走。经过那几个女生身边时，有人想伸手拦，被苏郁冷冷地瞥了一眼，手僵在半空，没敢动。
走出巷子，夕阳的光一下子涌过来，暖融融的，把刚才的阴冷都冲散了。欲语的眼泪还在掉，砸在手背上，凉凉的。
“你怎么来了？”她哽咽着问。
“忘了拿颜料。”苏郁转过头，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回来取的时候，看见你进了巷子。”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碰到脸颊时，带着点凉意，却让人很安心。欲语看着她，忽然觉得鼻子更酸了，眼泪掉得更凶。
“哭什么，”苏郁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没受伤就好。”
欲语摇摇头，又点点头，攥着她的衣角。肩膀上的外套裹着她，把风都挡住了。心脏的疼慢慢缓下来，像退潮的海水，一点点平息下去。
“我送你回家。”苏郁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并在一起，长长的，像不会分开似的。欲语看着地上的影子，又看看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然觉得，就算以后再遇到这样的巷子，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