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与生活

许知衍攥着弹珠回到教室，阳光透过玻璃斜切进来，在课桌上铺出一道明亮的界限。周亦安正把书包里的漫画书往抽屉里塞，见他进来，眼睛一亮，“刚才看分班表时，咱俩的学号正好挨着，以后作业记得借给我抄抄啊。”

　　许知衍没应声，坐下时，抽屉里滑出半张糖纸。橘色糖纸褪成浅黄，边角卷翘，是周亦安最后塞给他的那颗橘子糖的包装。他指尖刚碰到糖纸，周亦安的胳膊肘就撞过来，“想啥呢？老师进来了！”班主任抱着教案站在门口，周亦安瞬间正襟危坐，却在老师转身时，冲许知衍比了个鬼脸，虎牙在阴影里闪闪发亮。

　　第一节课上，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苏”字，介绍到“我姓苏，是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同学们可以叫我苏老师”苏老师介绍时，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压过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好了，我们点下名，认识一下。”

　　点名册翻到“许知衍”时，许知洐刚应声，就听到苏老师“嗯”了一声，点到“周亦安”时，周亦安仿佛没听到一样，直到苏老师又叫了一声加上许周衍叫他，他才应声，苏老师也没在意以为他没听到，点完名后，苏老师便开始上课了。

　　许知衍在下面听得认真，而周亦安却在课本里画涂鸦，铅笔在纸上游走，把寿镜吾画成大肚老虎。画到“雪地捕鸟”段落，他突然把纸条推过来：【小时候咱俩在槐树丛逮过麻雀，你还记得不？】许知衍垂眸，回：【记得，你把麻雀吓跑了。】纸条传回去，周亦安笑得肩膀直抖，被苏老师瞪了一眼才收敛。

　　课间休息时，周亦安拽着他往小卖部跑。柜台玻璃蒙着灰，橘子糖罐摆在最显眼处，周亦安舀了两大把，糖纸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当年你总说橘子糖太甜，现在肯定能吃两包！”许知衍咬着糖，甜味在舌尖化开，却比记忆里的淡。周亦安没察觉，晃着糖罐哼歌，路过公告栏时，突然定住——“学生会招新，文学社和篮球社都要面试！”他眼睛转了转，撞撞许知衍肩膀，“你去文学社，我去篮球社，咋样？”

　　预备铃响时，两人跑回教室，周亦安往他抽屉里塞了个小布袋。许知衍摸到硬邦邦的弹珠，还有张纸条：【给你攒的新弹珠，等你当作家那天，用它们弹走灵感路上的“拦路虎”】。阳光透过布袋缝隙，在课桌上爬成蜿蜒的线，像周亦安小时候追着他跑的轨迹。

　　放学铃响，老槐树的影子斜斜铺在校道上。许知衍走到树下时，周亦安正往树洞里塞弹珠，蓝的、红的、透明的，在暮色里泛着微光。“我每次转学，就往老槐树洞塞弹珠，想着说不定你哪天路过，能捡到。”周亦安转身，校服沾着槐树皮屑，“现在好了，弹珠能当面给你。”

　　晚风卷着槐花香，吹起周亦安的刘海，许知衍突然伸手，把半块橘子糖塞进他手心。糖纸皱巴巴的，糖却还带着余温。周亦安愣住，继而笑出小虎牙，“这糖我收着，以后每次见面，你都得给我带新的！”

　　暮色渐浓，树影把两人重叠成剪影，弹珠在树洞深处发光，橘子糖的甜在空气里漫开，像他们正在续写的、未曾褪色的年少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