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球高悬,光瀑如昼。宾客衣香鬓影,魂导器与古宝交错生辉,空气里漂浮着金魂币碰撞的脆响与暗涌的硝烟。
沈遇桉跟着宁风致步入环形长廊,尘心落后半步,替她挡开拥挤人潮。外衫仍披在她肩,袖口过长,被他折起两道,指尖偶尔掠过她腕背,像雪粒轻触,一触即走。
拍卖尚未开始,宁风致被商会缠住,歉意一笑,先一步离开。长廊尽头,凭栏俯瞰大厅,水晶吊灯折射万千光斑,落在沈遇桉发梢,像一场无声的烟火。
尘心站在她右侧,背脊挺直,肩背形成一道天然的“岸”,替她隔开所有推搡。
“尘心”沈遇桉忽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乐声淹没,“我们以前……是不是很熟?”
她抬头,眸底映着灯火,也映着他侧脸冷白如釉。那目光带着迟疑的试探,像桃花瓣落在冰面,不敢用力,怕一碰就滑走。
尘心垂眸,喉结微不可见地滚动。良久,他低声反问:“为何这样问?”
“不知道。”沈遇桉指尖抚过袖口暗纹,那柄桃花小剑在光下若隐若现,“只是靠近你时,这里——”她点了点自己心口,“会疼,又像空掉的地方被填满。”
她停了一瞬,补一句,“……很难受,也,很安心。”
尘心呼吸一滞,眼底霜雪乍裂。他转眸,看向大厅中央展示台,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两弯浅影,掩住翻涌情绪。
“再等等。”他说,声音哑得厉害,“等你想起来,再告诉你全部。”
沈遇桉蹙眉,正要追问,拍卖锤落,声浪炸开——
“接下来,压轴之一:雪魄剑胎!”
……
剑胎被呈上。纯白剑胚悬于水晶匣,丝丝寒气凝成雾龙,缠绕旋转。拍卖师高声介绍:“可重塑任何冰、金属性器武魂,起拍价——三百万金魂币!”
竞价声此起彼伏,转瞬飙升至八百万。
沈遇桉望向剑胎,又看向尘心。他面色平静,指节却微微收紧——那是他需要的材料,用以修复七杀旧裂痕。
价格冲破一千万,竞价声渐稀。尘心抬手,薄唇刚启,沈遇桉已先一步举牌。
“一千两百万。”
清脆嗓音掷入喧嚣,大厅瞬间安静。无数目光射来,带着惊疑、贪婪、玩味。
尘心猛地侧眸:“你疯了?那是我要的东西,不该由你付。”
沈遇桉没回头,声音轻却执拗:“我有钱。”
“一千三百万!”对面包厢,武魂殿长老加价。
沈遇桉眉也不皱:“一千五百万。”
尘心伸手去夺她牌,被她反手按住。掌心相贴,她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度。
“别动。”她低声,“让我一次,好不好?”
——好不好?
三个字,软而韧,像桃花枝轻敲冰面,裂纹瞬间蔓延。
尘心指尖收拢,终究缓缓松开,任她继续。
价格最终停在一千八百万。锤音落下,全场哗然。
……
交易后台,沈遇桉刷卡签字,动作利落。尘心立在廊柱阴影里,银发半掩眸光,看不出情绪。
待她转身,他将一张黑金卡递回给她:“酬金,分期还你。”
沈遇桉没接,只抬手替他理了理因竞价而微乱的衣领,声音轻得像叹息:“还什么?我送你的。”
衣领下,男人喉结再度滚动。他蓦地握住她手腕,掌心温度滚烫。
“沈遇桉,”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全名,声音低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沈遇桉抬眸,灯火映入她瞳孔,像两簇小小焰火:“知道。——意味着,你欠我一次。”
她顿了顿,补一句,“要还,就用你记得的那些故事,慢慢还。”
尘心眸色骤深,像雪夜骤起极光。他缓缓松手,却未彻底放开,指尖下滑,扣住她掌心——
十指交扣,一瞬即放。
“好。”他低声,“一言为定。”
……
拍卖继续,两人却无心再留。
走出侧门,长廊尽头是一方露天小阳台,夜雨已停,檐角滴水,落在石阶,清脆如琴。
城市灯火远去,只剩风与凉意。
沈遇桉凭栏,深吸一口气,回身看他:“尘心。”
“嗯。”
“我忘了很重要的事,也忘了很重要的人。”她声音轻,却带着倔强的颤,“如果我永远想不起来,怎么办?”
尘心抬步,走到她身侧,背脊挡住风口,替她拦去寒意。
“那就一直记得。”他答,声音像雪原吹来的风,冷冽却温柔,“直到你想起为止。”
“若我一直想不起?”
“那就让我,成为新的记忆。”
话音落下,他抬手,掌心向上——
七杀剑破空而出,悬于两人之间,剑身桃花纹在夜色里泛着微光,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
沈遇桉垂眸,指尖轻触剑纹,那温度烫得她心口一缩。
“它叫七杀。”尘心低声,“以后,也归你调遣。”
——剑与花,在此夜,在此地,重新订盟。
沈遇桉收回手,却悄悄握住了那只仍悬在半空的、属于他的掌心。
十指再次相扣,人我两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