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暴雨已经连绵了三天。
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混着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地面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影。老城区的巷子狭窄而曲折，像一张被遗忘在城市角落的蛛网，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灯，昏沉的光线勉强穿透雨幕，却驱不散浓重的湿气和莫名的压抑。
晚上十点十七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警报声划破雨夜的宁静。
林墨赶到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几名穿着雨衣的民警正守在巷口，阻止好奇的居民靠近。雨水打湿了她的短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抬手抹了把脸，露出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眼前的雨雾。
“林队。”负责现场保护的年轻民警看到她，立刻迎了上来，“死者是这里的住户，叫陈默，男，三十五岁，自由撰稿人。报案人是他的邻居，晚上出来倒垃圾时发现房门虚掩着，里面有血腥味，就报了警。”
林墨点点头，戴上手套和鞋套，弯腰钻进警戒线。巷子深处的一栋二层小楼就是案发现场，一楼的房门敞开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客厅里一片狼藉。沙发被推倒在地，茶几上的玻璃杯碎了一地，碎片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死者陈默仰面躺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刀柄没入大半，鲜血从伤口涌出，在身下积成一滩暗红色的水洼，部分已经被雨水稀释——窗户玻璃碎了一块，雨水正顺着破损的缝隙渗进来，打湿了地板的一角。
法医老周正蹲在尸体旁进行初步检查，看到林墨进来，抬了抬头：“死者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到三小时前，致命伤是胸口这一刀，刺穿了心脏，一刀毙命。没有其他明显外伤，也没有挣扎痕迹，看起来像是熟人作案，或者死者对凶手没有防备。”
林墨的目光扫过现场，眉头微微蹙起。
现场太“干净”了。除了被推倒的沙发和打碎的玻璃杯，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明显的翻动痕迹。凶手似乎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杀人，而且作案后没有过多停留，甚至没有刻意清理现场——水果刀的刀柄上还留着模糊的指纹，似乎是凶手来不及擦拭，又或者……是故意留下的。
“门窗呢？”林墨问。
“房门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应该是凶手敲门或者死者主动开门让他进来的。后窗是从外面打碎的，但窗台上没有脚印，雨水太大，就算有也被冲掉了。”负责勘察现场的技术员回答道，“我们在茶几上发现了两个茶杯，里面都有喝剩的茶水，已经取样了，正在化验。另外，刀柄上的指纹初步比对，不是死者的，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林墨走到窗边，看着破损的玻璃。窗外是一片湿漉漉的空地，长满了杂草，再远处就是老城区的围墙。雨还在下，冲刷着一切可能存在的痕迹。她伸出手，摸了摸破碎的玻璃边缘，切口很整齐，不像是被外力强行打碎的，反而像是用工具切割后，再轻轻推倒的。
“奇怪。”林墨喃喃自语，“如果凶手是从窗户进来的，为什么要先敲门让死者开门？如果是熟人作案，又为什么要打碎窗户？”
老周站起身，摘掉手套：“死者的身份信息已经核实了，陈默，三十五岁，十年前从外地来滨海市，一直独居。没有结婚，也没有亲近的亲属，社交圈很窄，平时除了和编辑联系，很少和别人来往。邻居说他性格孤僻，很少出门，有时候甚至能半个月不出家门。”
“自由撰稿人？”林墨的目光落在客厅角落的书桌上，“写什么的？”
“好像是写悬疑小说的，不过没什么名气，一直不温不火。”技术员补充道，“我们已经联系了他的编辑，应该很快就到。”
林墨走到书桌前。书桌很整洁，上面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已经黑了，旁边堆着几本悬疑小说和一叠稿纸。她轻轻晃动鼠标，屏幕亮了起来，桌面上除了几个文档，没有其他异常。她点开最近编辑的文档，里面是一段还没写完的小说片段，讲述的是一个连环杀手利用雨夜作案的故事，情节惊险，描写细致，甚至连杀人的手法都和眼前的凶案有几分相似。
“有点意思。”林墨的眼神沉了沉，“一个写悬疑小说的，以一种和自己小说里相似的方式被杀，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凶手故意为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穿着风衣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和难以置信。
“警察同志，我是陈默的编辑，我叫张诚。”男人拿出身份证，声音有些颤抖，“我接到你们的电话，说陈默他……他出事了？这怎么可能？下午我们还通了电话，聊他新小说的进度……”
林墨转过身，目光落在张诚身上：“张编辑，你最后一次和陈默通电话是什么时候？具体聊了什么？”
张诚定了定神，回忆道：“大概是下午五点多吧。他说新小说遇到了瓶颈，卡在了凶手作案手法的设计上，想跟我聊聊思路。我们聊了大概二十分钟，他还说晚上要好好想想，争取明天给我发新的章节。我怎么也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就……”
“他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人？比如得罪了谁，或者有什么人一直在纠缠他？”林墨追问。
张诚摇了摇头：“陈默这个人性格比较内向，不爱交际，平时除了写稿就是看书，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而且他很少出门，社交圈特别窄，我除了知道他是个悬疑小说作者，其他的也了解不多。不过……”
张诚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概半个月前，他跟我提过一次，说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我当时以为他是写小说太投入，产生了幻觉，还劝他多出去走走，放松一下。现在想想，会不会是真的有人在跟踪他？”
林墨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有没有说过跟踪他的人是什么样子？或者有什么特征？”
“没有，他说每次都只是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但回头又找不到人。”张诚叹了口气，“我当时真应该重视一点的，没想到……”
林墨没有说话，目光重新回到现场。跟踪？熟人作案？模仿小说作案？这起看似简单的凶杀案，似乎在一开始就笼罩上了一层迷雾。
雨水还在敲打着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林墨知道，这起案件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那个隐藏在雨夜中的凶手，已经在暗处留下了第一个谜题。
她的目光落在尸体胸口的水果刀上，刀柄上的指纹还在等待进一步的比对结果。但她隐隐觉得，这个指纹，或许只是凶手故意留下的烟幕弹。
“老周，尸体尽快带回法医中心，做详细尸检，包括胃容物、毒物检测，还有伤口的深度和角度，都要精确记录。”林墨沉声吩咐道，“技术队，仔细勘察现场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书桌和窗户周围，不要放过任何细微的痕迹，哪怕是一根头发、一粒灰尘。张编辑，麻烦你跟我们回警局做个详细笔录，另外，如果你能提供陈默的社交账号、联系方式等信息，会对案件很有帮助。”
“好，好，我一定配合。”张诚连连点头。
林墨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死者。陈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还残留着临死前的震惊和不解。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凶手和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跟踪他的人，会不会就是凶手？
一连串的疑问在林墨的脑海中盘旋。她深吸了一口气，雨水的湿气涌入鼻腔，让她更加清醒。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也是一场与凶手的智力较量。而她，必须在凶手再次行动之前，揭开这层层迷雾，找到隐藏在深渊中的真相。
雨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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