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骨藏锋
暮春时节,户部尚书府的后花园里,牡丹开得恣意张扬,柳晚喻却缩在角落里的石榴树下,指尖捻着一片被风吹落的花瓣,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株任人践踏的车前草。
她是尚书府的庶女,母亲苏氏原是江南才女,被柳尚书纳为妾后,本指望能安稳度日,却不料嫡妻王氏善妒,进门不过三年便被磋磨得油尽灯枯,只留下柳晚喻孤苦伶仃。王氏待她向来冷淡刻薄,柳尚书更是视她为无物,府里的下人见风使舵,轻慢欺辱是常有的事。这些年,柳晚喻就靠着一副柔弱怯懦的样子,才在这深宅大院里勉强立足,人人都当她是个逆来顺受的小可怜。
可没人知道,这副柔弱皮囊下,藏着一身惊世玄术。
七岁那年,柳晚喻跟着母亲去城外寺庙上香,不慎走失,误入后山禁地,竟遇上了隐世的玄术大师玄机子。玄机子见她骨相奇特,灵根通透,是百年难遇的玄术奇才,便破例收她为徒,秘密传授玄法。十几年来,柳晚喻白天是尚书府里谨小慎微的庶女,夜里便偷偷溜出府,在玄机子的洞府中修行,如今早已练就一身不俗的本事,只是向来藏拙,从未显露分毫。
这日,柳晚喻刚从外面回来,就被王氏身边的大丫鬟翠儿堵在了院门口。“二小姐,夫人和老爷在正厅等着,让你赶紧过去。”翠儿下巴微抬,语气里满是不屑。
柳晚喻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怯懦,低着头应了声“是”,跟着翠儿往正厅走去。进了厅门,只见柳尚书端坐堂上,王氏坐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
“晚喻,你也不小了,该婚配了。”柳尚书率先开口,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柳晚喻心头一紧,垂眸道:“女儿听从父亲安排。”
王氏笑着接过话头:“好孩子,真是懂事。母亲已经为你选好了人家,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李修文。李侍郎官居三品,家境殷实,你嫁过去,也算有个好归宿。”
柳晚喻闻言,指尖微微蜷缩。她隐约听过李修文的名声,此人年近三十,缠绵病榻多年,早已病入膏肓,听说最近更是药石罔效,王家这是要把她推出去冲喜,当个活寡妇啊!
“母亲,女儿……女儿不愿。”柳晚喻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柳尚书脸色一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做主!”
王氏脸色也冷了下来:“怎么?给你找了这么好的人家,你还不乐意?别不知好歹!”
“父亲,母亲,李公子病重,女儿嫁过去不过是守活寡,还请二位三思。”柳晚喻咬着唇,眼中泛起水光,模样楚楚可怜,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柳尚书气得拍了桌子:“放肆!让你嫁你就嫁,再敢多言,我就家法处置!”
王氏冷笑一声:“哼,你母亲死得早,我好心为你安排前程,你倒不领情。告诉你,这门亲事已经定了,三日后就抬轿过门,由不得你反抗!”
说完,便命人将柳晚喻带回院子,严加看管,不准她随意出入。
回到简陋的小院,柳晚喻眼中的柔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她绝不会任由这些人摆布,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她不义。
当晚,柳晚喻趁着夜色,指尖凝起一缕玄气,悄无声息地在自己院门外布下了一道隐匿结界,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第一日,遭殃的是王氏的贴身丫鬟翠儿。清晨,翠儿端着洗漱水去给王氏请安,刚走到回廊,脚下忽然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水盆里的水泼了她一身,头发也散乱开来,狼狈不堪。更奇怪的是,她爬起来后,竟像是中了邪一般,嘴里胡言乱语,一会儿骂王氏刻薄,一会儿说自己拿了府里的银钱,闹得整个正院鸡犬不宁。王氏又气又怕,只得让人把翠儿拖下去,请来道士驱邪。
柳晚喻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不过是用了点小手段,引动翠儿心中的恶念,让她口不择言罢了。
第二日,柳尚书的书房出了怪事。柳尚书一早去书房处理公务,却发现满屋子的文书都被弄得乱七八糟,书架上的书散落一地,更诡异的是,桌上原本放着的一份重要奏折,竟然不翼而飞。柳尚书气得暴跳如雷,下令彻查,可府里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奏折的踪影。直到傍晚,才有人发现,那份奏折竟然被挂在了府里的老槐树上,上面还沾着几片鸟羽,像是被鸟雀叼去的一般。柳尚书又惊又怒,只当是府里进了邪祟。
这自然也是柳晚喻的手笔。她夜里潜入书房,略施小计,便让那些文书乱作一团,又用玄气催动鸟雀,将奏折叼到了树上,就是要给柳尚书一个教训。
第三日,王氏最宝贝的牡丹园出了岔子。王氏素来爱花,尤其是满园的牡丹,平日里呵护备至。可这天清晨,她兴冲冲地去赏花,却发现满园的牡丹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花瓣凋零,枝叶枯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王氏看着满园枯枝,心疼得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她大哭大闹,认定是柳晚喻怀恨在心,搞了什么妖法,当即就要带人去柳晚喻的院子算账。
可等她带着人赶到柳晚喻的小院时,却见柳晚喻正端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针线,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身上连一点邪气都没有。王氏找不到证据,又怕真的惹到什么邪祟,只得悻悻而归,心中却越发忌惮。
这几日,尚书府里怪事频发,人心惶惶,下人们白天不敢单独行动,夜里更是吓得不敢出门。柳尚书和王氏焦头烂额,一边请道士驱邪,一边派人看守柳晚喻,生怕她再闹出什么事端。可越是看管,府里的怪事就越多,一会儿厨房的饭菜莫名变馊,一会儿库房的衣物无故破损,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柳晚喻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他们知道,她柳晚喻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日夜里,柳晚喻盘膝坐在床上,运转玄气,掐指推演。忽然,她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卦象显示,城西的永宁侯府中,有一人被人暗中夺取气运,邪气缠身,命在旦夕,而此人的命格,竟与她有着一丝奇妙的关联。
永宁侯府,她倒是听过。侯府最小的公子魏凌,自幼体弱多病,常年闭门不出,却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只是身子骨太差,寻遍了天下名医,耗费了无数诊金,也没能治好他的病。
柳晚喻心中思索,此人被夺气运,邪气入侵,寻常医术自然无用,唯有玄术才能化解。或许,这便是她摆脱尚书府的一个契机。
第二日一早,柳晚喻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用玄气悄无声息地破开了院子的禁制,走出了尚书府。她一路打听,来到了永宁侯府门前。
侯府大门巍峨,守卫森严。柳晚喻走上前,对守门的侍卫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柳氏晚喻,前来为魏公子诊病。”
侍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朴素,容貌清秀,不像是什么名医,不由得皱起眉头:“我家公子的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小姑娘,也敢来凑热闹?赶紧走吧!”
柳晚喻不卑不亢道:“我自有办法治好魏公子的病,还请侍卫大哥通报一声,若是治不好,我甘愿受罚。”
侍卫见她态度坚决,又怕耽误了公子的病情,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进府通报去了。
不多时,侍卫跟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管家上下打量了柳晚喻一番,神色带着几分怀疑:“姑娘真能治好我家公子?”
“自然。”柳晚喻点头。
管家沉吟片刻,道:“好吧,姑娘请随我来。”
柳晚喻跟着管家走进侯府,穿过层层庭院,来到一座幽静的院落前。院子里种满了草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姑娘,公子就在里面,你进去吧。”管家指了指房门。
柳晚喻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柔和,陈设雅致,一个白衣少年斜倚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唇瓣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垂落,像蝶翼般轻轻颤动。即便久病缠身,也难掩其惊世容颜,眉眼间带着一种易碎的清冷美感,宛如月下谪仙。
想必这就是魏凌了。柳晚喻心中暗忖,走上前道:“魏公子,我是柳晚喻,特来为你诊病。”
魏凌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清澈如溪,却带着一丝久病的疲惫和疏离,他看了柳晚喻一眼,声音微弱:“姑娘……真能治好我的病?”
柳晚喻颔首,指尖凝起一缕玄气,轻声道:“公子并非体弱,而是被人暗中夺取气运,邪气入侵经脉,只需我用玄术为你驱散邪气,夺回气运,便可痊愈。”
魏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寻遍名医,从未有人说出过这样的话,不由得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多了几分信任。
柳晚喻不再多言,走到榻前,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魏凌的眉心,一缕精纯的玄气缓缓注入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