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有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点对楚牧云来说，起初只当是无稽之谈。
他是医道通神的楚神医，也是行走在黑暗边缘的【血屠】，心思缜密如刀，情绪向来是最无用的赘余。可自从遇到陈伶，他那套自洽的逻辑体系，就开始出现裂痕。
所以对楚牧云来说，剖析人心容易，剖析自己对陈伶的心思，难如登天。
但再精密的算盘，也有算错的时候。
“楚前辈，这株‘幽冥草’的药性，您确定没记错？”陈伶拿着一株墨黑如丝的草药，眼神清澈地看向楚牧云，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楚牧云指尖一顿，目光落在陈伶骨节分明的手上，那草药的汁液不慎沾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竟该死的……刺眼。
他沉默片刻，别开眼：“……回去查典籍。”
陈伶却没动，他凑近了些，呼吸轻轻拂过楚牧云的耳廓：“前辈，你最近很奇怪。”
楚牧云浑身一僵，那股熟悉的、让他大脑混沌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看向陈伶的唇，淡色的唇瓣因为说话微微开合，舌尖偶尔会不经意地舔过下唇……
“前辈？”陈伶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楚牧云猛地回神，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红。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无事，只是这草药气味……有些扰神。”
陈伶眨了眨眼，没再追问，只是将草药放进药篓时，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楚牧云别过脸，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他不懂，为何仅仅是陈伶的一个靠近，就能让他方寸大乱。
这种混乱在一次任务后达到了顶峰。
黄昏社的任务向来危险，这次也不例外。陈伶为了掩护他，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
楚牧云替他包扎时，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眼神不受控制地聚焦在他因疼痛而紧抿的唇上，以及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上。一股从未有过的焦躁和……占有欲，疯狂地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粗暴地完成了包扎，指尖却在陈伶手腕的脉搏处停留了许久。
“前辈？”陈伶轻声唤他，眼神里带着担忧。
楚牧云猛地回神，收回手，声音有些沙哑：“……伤口无碍，回去休养。”
他转身就走，步伐快得像是在逃离。身后，陈伶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楚牧云指尖的温度。
自那以后，楚牧云“偶遇”陈伶的次数愈发频繁。
在布满迷障的森林里执行任务，他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恰好出现在陈伶身边；在人声鼎沸的集市里打探情报，他一抬眼，就能看见陈伶穿着寻常布衣，在人群中朝他看来；甚至在他深夜研究医典时，一转头，就发现陈伶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外，月光勾勒出他清隽的轮廓。
楚牧云苦笑着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这不是巧合。他那点心思，或许早就藏不住了。
这天，他又在一家茶馆“偶遇”了陈伶。陈伶正和人谈笑风生，眉眼弯弯，意气风发。楚牧云坐在角落，目光却像黏住了一样，怎么也离不开他。
有个纨绔子弟不知死活，上前去搭讪陈伶，眼神毫不掩饰地充满了觊觎。
楚牧云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们。
“陈伶。”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伶闻声回头，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一下。那纨绔子弟却不满地皱起眉：“你谁啊？”
楚牧云没理他，只是看向陈伶，微微颔首：“任务结束了，跟我走。”
陈伶立刻起身，对那纨绔子弟歉意一笑，然后跟着楚牧云离开。走到没人的巷口，陈伶才忍不住笑出声：“前辈，你刚才的样子，好像护食的大型犬。”
楚牧云脚步一顿，耳根泛红，却硬邦邦地回了句：“……胡说。”
陈伶却不依不饶，凑到他面前，眼神亮晶晶的：“前辈，你是不是……很在意我？”
楚牧云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否认，却在对上陈伶那双清澈又带着探究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陈伶以为他不会回答。
“是。”
一个字，清晰而坚定。
陈伶的眼睛瞬间笑得像弯月，他踮起脚尖，凑近楚牧云的耳边，轻声说：“我也是。”
楚牧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陈伶早就发现了他的注视，从第一次任务时那道一闪而过的蓝眸开始，他就知道有人在默默关注自己。起初是好奇，后来是习惯，再后来……是心动。
他喜欢看楚牧云在面对自己时，偶尔流露出的无措和别扭；喜欢看他在自己受伤时，眼中那掩饰不住的焦急；更喜欢看他那双总是冷静的蓝眸，在看向自己时，会染上名为“在意”的温度。
“所以，前辈，你那偶尔的失神，还有总是盯着我嘴唇看的习惯……”陈伶故意拖长了语调。
楚牧云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他猛地别过脸，声音有些艰涩：“……那是因为诅咒。”
陈伶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什么诅咒？是让人心甘情愿沦陷的诅咒吗？”
楚牧云的手指微微蜷缩，任由他握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陈伶掌心的温度，那温度顺着指尖，一路暖到了心底。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陈伶，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蓝眸，此刻盛满了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温柔。
“或许吧。”他低声说，“中了名为‘陈伶’的诅咒，无药可解，也……不想解。”
陈伶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楚牧云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试探，都有了意义。
他微微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楚牧云的呼吸一滞，眼前是陈伶微微颤抖的长睫，是他淡色的唇瓣。
那些混乱的、焦躁的、让他不知所措的情绪，在此刻都有了清晰的指向。
他缓缓低下头，薄唇覆上那片柔软。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楚牧云的动作从最初的小心翼翼，逐渐变得温柔而专注。
原来，不是诅咒，是心之所向。
他或许还是那个医术高超、杀伐果断的楚牧云，但在陈伶面前，他愿意卸下所有伪装，只做一个会心动、会无措、会想要紧紧拥抱对方的普通人。
叽里咕噜的情话他或许说不出口，但这份想亲、想靠近、想永远在一起的心意，早已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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