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像一把钝刀,劈开南京冬夜的寒气,狠狠扎进鼓楼医院急诊楼的灯火里。
“快!推抢救室!”
担架床的滚轮碾过瓷砖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姜云梦紧随其后,白大褂下摆沾着的血渍已经半凝,她的声音还带着奔跑后的微喘,却字字清晰:“病人张云雷,男性,27岁,约半小时前从站台坠落,初步判断多发性骨折,失血性休克,心率42,血压60/30!”
抢救室的门“唰”地被拉开,里面早已严阵以待。护士们迅速围上来,接监护仪、固定输液通路,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姜医生,这是……”一个年轻护士看清担架上的人,猛地顿了一下,眼里闪过惊讶。
“别愣着!肾上腺素1mg静推!”姜云梦一把掀开盖在病人身上的急救毯,指尖再次按上他颈侧——脉搏比在南站时更弱了,皮肤冷得像块冰。
“云梦?”一个沉厚的声音响起,急诊科主任李教授拿着初步检查单走进来,眉头拧成个疙瘩,“怎么回事?”
“李老师,是高处坠落伤,刚从南站接回来。”姜云梦一边指挥护士清理病人口鼻的血污,一边快速汇报,“现场做了心肺复苏,初步评估脾破裂可能性极大,四肢有开放性创口。”
李教授俯身看了眼监护仪上几乎成直线的波形,又翻了翻刚出来的CT片,脸色凝重得吓人:“腹腔大出血,多处粉碎性骨折,血压掉得太厉害了……准备联系家属吧,这种情况,就算立刻开腹,也未必能……”
“他还有心跳。”姜云梦突然开口,打断了李教授的话。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微弱的起伏,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李老师,我想试试哈佛那边刚投入临床的止血方案,针对创伤性大出血的,我在那边参与过整个实验过程。”
“胡闹!”李教授猛地提高了声音,指着监护仪,“你看看这数据!凝血功能已经快崩溃了,就算用了新方案,后续感染、多器官衰竭的风险怎么办?这不是实验室,出了任何问题,你这身白大褂就别想穿了!”
旁边的护士也急得拉了拉姜云梦的胳膊:“姜医生,李主任说得对,这太冒险了……”
姜云梦没动,她伸手,轻轻拂开张云雷额前被血污粘住的头发,露出那张苍白却依稀能看出轮廓的脸。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凌晨,屏幕里的少年唱着“春秋亭外风雨暴”,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
她转过身,看向李教授,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我知道风险。但他才27岁,李老师,他不是一串冰冷的数据。”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执拗,“他还有没唱完的太平歌词,不能就这么走了。”
说完,她没再等李教授回应,径直走向旁边的更衣室:“通知手术室,立刻准备剖腹探查术。备血,越多越好。出了任何事,我一个人担。”
白大褂的衣角扫过抢救室的门框,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影子。李教授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担架上的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护士挥了挥手:“愣着干什么?按她说的做!把最好的器械都给我准备好!”
护士应声跑出去,抢救室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像在为这场与死神的赛跑,敲着倒计时的鼓点。
张云雷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在昏迷中感受到了什么,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