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的镊子刚碰到伤口边缘，张云雷就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前几天还能咬牙忍忍，今天不知怎么，麻药劲过了之后，那痛感像是带着钩子，一下下往骨头缝里钻。
“疼……”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汗珠。
姜云梦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他紧咬着下唇，脸色白得像纸，平日里清亮的眼睛此刻眯成一条缝，全是隐忍的疼。她放轻了手里的力道，棉签蘸着碘伏，几乎是贴着皮肤擦过。
“忍一下，快好了。”她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些。
可这疼劲上来了哪是说忍就能忍的。张云雷的肩膀微微发抖，床沿被他抓得咯吱响，嘴里不自觉地发出一声闷哼。旁边的护士看着都揪心，想递块毛巾让他咬着，又怕打扰姜云梦操作。
姜云梦看着他疼得浑身紧绷的样子，心里莫名一动。她垂着眼，避开他的伤口，手下的动作没停，嘴里却轻轻哼起了调子。
是《贵妃醉酒》里的“海岛冰轮初转腾”。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京剧特有的婉转，像一股清凉的泉水，慢慢淌过病房里的紧张空气。那调子柔缓悠长，把“冰轮”二字唱得带着点缥缈的仙气，竟冲淡了不少消毒水的刺鼻味。
张云雷浑身一僵。
那疼好像真的被这调子勾走了大半。他原本紧蹙的眉头慢慢松开，抓着床沿的手也松了些力气。他侧耳听着，听她唱“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尾音轻轻往上一提，像指尖划过丝绸，滑得人心头发软。
他想起小时候在后台，听老先生们吊嗓子，也是这样的调子，能把人心底的躁气都抚平。只是姜云梦的唱，少了几分舞台上的浓墨重彩，多了几分病房里的静气，反倒更让人安心。
姜云梦一边哼着，一边麻利地换好药，用纱布轻轻覆盖住伤口，缠绷带时特意绕得松了些。等她打好最后一个结，那“醉打金枝”的尾韵也恰好落定。
“好了。”她直起身，拿过纸巾递给他，“擦擦汗。”
张云雷这才回过神，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发现自己竟然没那么疼了。他看着姜云梦收拾换药盘，忍不住问：“你……特意唱给我听的？”
姜云梦把用过的棉球扔进医疗废物袋，头也没抬：“转移注意力，有利于减轻痛感。这是有临床依据的。”
“临床依据？”张云雷挑眉，“那你咋不唱流行歌？”
“京剧的节奏更稳定，”她一本正经地解释，“对缓解急性疼痛效果更好。”
这话听着有理有据，可张云雷怎么听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分明从那调子的转音里，听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不是医生对病人的敷衍，倒像是……怕他疼坏了的体贴。
护士在旁边笑着说：“姜医生这招真管用！张老师刚才疼得脸都白了，一听戏立马就缓过来了。”
姜云梦没接话，只是叮嘱：“下午康复训练别太用力，要是疼得厉害就暂停。”
“知道了。”张云雷看着她，突然笑了，“姜医生，你这手艺，不去开个‘戏曲止痛门诊’可惜了。”
姜云梦瞪了他一眼，嘴角却没忍住弯了一下：“少油嘴滑舌。”
她拎着换药盘走了，病房里好像还留着那“海岛冰轮”的余韵。张云雷靠在床头，摸了摸刚换好药的腿，果然没刚才那么钻心了。
他想起她哼戏时的样子，低着头，睫毛很长，白大褂的领口沾了点碘伏的黄渍，却一点不狼狈。
这医生，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被子上，暖烘烘的。张云雷闭上眼，好像还能听到那婉转的调子在耳边绕，把那些难缠的疼，都绕成了轻飘飘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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