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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铸寒锋

血海焚楼

七岁的令狐锋在雪夜里目睹了地狱。

父亲滚烫的血溅在他脸上时塞给他半片青铜匣,

沙通天腕间的狼头刺青在火光中蠕动如活物。

而地窖深处传出的诡异敲击声,

这场屠杀透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凶徒们似乎在找比灭门更重要百倍的东西。

雪,是塞北隆冬的常客。可这一夜的雪,下得格外不同。细碎的白色冰晶被狂风裹挟着,咆哮着撞向令狐山庄黑沉沉的高墙与紧闭的乌木大门,发出沙沙的、永无止境的低语,像蛰伏巨兽舔舐着爪牙。空气是铁锈般冰冷的腥气,混杂着松枝燃烧最后残存的稀薄暖意,钻入鼻腔深处,冻得人骨髓都发僵。

令狐锋蜷缩在前厅通向回廊的厚重紫檀木屏风后面,小小的身体几乎嵌进了屏风底部繁复的云水纹路雕刻出的阴影里。他穿着新做的、浆洗得略微发硬的宝蓝色锦缎袄子,领口一圈雪白的兔绒毛边蹭着他冰冷的下颌,带来一点虚假的暖意。他记得午后的光景。院子里挂满了素绢红绸,娘亲素白纤细的手指正仔细拂过一幅丈长的“岁寒三友”绣屏,指尖划过墨竹的挺直枝干,那料子细密厚实,每一针都耗费心神。他记得娘亲抬眼望他时,眼底漾开细碎温柔的笑纹,像初春解冻的池水。“锋儿别急,明儿就是你的生辰宴了,”娘亲说着,指腹轻轻蹭掉他不知何时沾在颊上的一点颜料痕迹,“爹爹请了雁门关最好的张大师傅,那金丝酥饼的味儿呀,隔两条街都能香着人……”

“砰!!!”

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雪的呜咽和夜晚的安宁。那扇用整根北地巨木掏凿雕琢而成、平日里需两个壮硕家仆合力方能推动的乌漆大门,竟如一片枯朽的树叶般向内迸裂!沉重的木块裹挟着冰渣与碎雪,狂风暴雨般砸进前厅!烛影剧晃,悬挂的琉璃灯叮当作响,巨大的力道将最近的几案直接掀飞,果盘、茶盏碎裂一地,汁液淋漓。门外,比刀锋更冷的寒气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带着某种猛兽特有的粗重喘息和金属刮擦的刺耳锐响,一股脑倒灌进来!

“杀!鸡犬不留!”一个粗粝嘶哑、如同砂石摩擦喉骨的声音炸响,每一个字都裹着浓烈的血腥气。

“一个不留,搜!楼主要的东西就在这儿!”另一个尖利如夜枭的声音紧随其后。

混乱瞬间吞噬了一切。刺鼻的桐油气味猛地腾起,几支燃烧的火把旋转着砸进厅堂,火光骤然跳跃升腾,照亮了涌入的狰狞身影。他们身着厚重的黑色狼皮袄,裸露的面部和脖颈刺满了靛青色的兽纹图腾,脸上涂抹着干涸血迹与泥灰混合成的恐怖油彩,只露出一双双在火光照耀下泛着纯粹暴戾红光的眼睛。沉重的大砍刀、雪亮的马叉、带弯钩的异形骨刃,在火光中抡舞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摄人心魄的死亡弧光。

惊叫声、哭喊声、刀刃劈进骨肉的闷响、利器撞上格挡兵刃的清越或刺耳的刮擦声、绝望的咒骂、痛苦的哀嚎……无数种声音被放大了千百倍,汇合成一股尖啸的洪流,狠狠灌进令狐锋的耳朵,震得他小小的头颅嗡嗡作响,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生铁铸就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吸进带着浓厚血腥的铁锈味空气,都带着撕裂的痛楚。

家在哪里?那温暖安稳、散发着松香和茶香、有爹爹厚重手掌轻拍头顶、有娘亲温柔笑意盈满眼眸的所在,在眼前碎得如此猝不及防。他看着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赵阿伯,平日最是方正严肃的一个人,抄起一柄装饰用的狭长战刀,嘶吼着迎上一个狼皮袄子,刀光交错不过一瞬。一柄沉重的骨斧划过一道惨白的光,赵阿伯的头颅便脱离了身体,带着一蓬炽热的血雨,砸在令狐锋藏身的屏风底座上。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惊骇凝固在最后的表情里,浑浊的眼珠正正对着令狐锋藏身的黑暗角落,失去了所有光泽。

一股温热的、带着浓烈铁腥味的液体喷溅在令狐锋惨白冰冷的小脸上。他猛地一颤,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喉咙口翻涌上来的尖叫堵了回去,只有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很快又被脸颊上那不断滑落的温热血液覆盖。

屏风外的人间地狱飞速蔓延。娘亲尖锐到变调的“锋儿——”淹没在一片厮杀声里。透过屏风最底部一条歪斜的缝隙,令狐锋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被两个狼皮袄抓住手臂硬生生拖倒在地,火光映亮了她散乱的云鬓,那根原本簪在她发间的、爹爹用和田美玉亲手琢磨的海棠花簪,叮铃一声掉落在地毯上,瞬间被一只穿着厚重钉靴的大脚踩碎。

“说!东西在哪儿?!”一个狼皮袄的咆哮震耳欲聋,粗暴地摇晃着娘亲纤细的身体。

令狐夫人抬起头,鬓发散乱,嘴角淌着血丝,眼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像幽深的古井。“什么楼?什么狗东西?我儿才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宝贝…”她喃喃道,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

沙通天高大的身影从晃动的人影与火光中分离出来,阴影几乎遮蔽了令狐锋视野的全部。他的狼皮大氅边缘染着新鲜的血迹,如同饿狼舔舐的腥红长舌。他盯着脚下被钳制的女人,脸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全然的漠然,如同审视一块待宰的牲畜。他没有说话,只是朝旁边使了个极其轻微的眼色。

旁边一个面容阴鸷、眼窝深陷如骷髅的喽啰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带豁的牙齿,手腕一翻,一把形如狼爪、刃口幽蓝闪烁着诡异光泽的弯钩出现在手中。那弯钩无声无息地没入令狐夫人左腿胫骨的位置。

“呃啊——!”那压抑到极致的痛苦惨叫,终于还是冲破了阻隔。

令狐锋的心脏像是被那只幽蓝狼爪狠狠攥住、撕扯!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暴怒的狂狮,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撞开了钳制令狐夫人的两名凶徒,卷入战团!

“夫人——!”

爹爹!令狐潜!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平日悬在书房墙壁上作观赏用的古旧青釭剑。那剑样式古朴,剑身厚重,此刻在令狐潜这位早已远离沙场、专研文治武功的庄主手中,竟爆发出远胜于寻常神兵的凶悍!剑光不再是赏玩的清冽冷幽,每一剑劈出都带着刺耳的厉啸,厚重如山,沉猛如岳,沉重到极致反而生出一种碾碎一切的凛冽!一个猝不及防的狼皮袄挥刀格挡,只听“铛”一声让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他手中的精铁厚背砍刀竟被那古旧的青釭剑硬生生砸成了扭曲的废铁,剑势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压下,生生将那壮汉的肩胛骨连同锁骨砸得粉碎塌陷!

令狐潜如同盘踞家门的猛虎,借着兵器势大力沉的威压和一往无前的凶悍气势,逼退近身的敌人,竟在漫天血雨腥风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护着夫人退到屏风附近一处稍稍开阔的角落。

“别管我…锋儿…”令狐夫人被剧痛折磨得声音嘶哑颤抖,却用力推着丈夫,“地窖…带他走…”

令狐潜须发戟张,古剑斜指追兵,胸膛剧烈起伏,虎目扫过遍地狼藉,掠过那被踩碎的玉簪,牙关几乎要咬碎。他的目光如闪电般投向令狐锋藏身的屏风缝隙,那眼神沉重如铁,带着令狐锋从未见过的决绝与悲哀。

就在令狐潜分神的一刹那,一道远比狼牙毒烟更浓烈、更幽暗、带着某种冰冷腐土腥气的影子,如同捕食的毒蛇,从侧方烛光难及的死角骤然袭出!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反应的极限!

那不是寻常的劈砍或刺击。沙通天不知何时已逼近身侧,一只带着黑色犀皮手套的手掌,诡异无声地印在了令狐潜毫无防备的后心命门!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近乎轻描淡写的“噗嗤”。

令狐潜魁伟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僵直了一瞬,瞳孔骤然放大。他口中喷出的不再是浊气,而是一股带着浓重腥味和细小温热泡沫的血箭,整个前胸的衣襟连同皮肉都爆开一团血雾。

“爹——!”令狐锋再也无法忍受,小兽般的悲鸣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枷锁。那声音在喧嚣的杀戮场上微不足道,却带着撕裂一切的惨痛。

“锋…儿…”令狐潜似乎听到了这微弱的呼唤,他没有回头看向孩子藏身的方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喷涌的血雾,用尽最后残存的生命力,将那柄沾满血污的青釭剑狠狠向后反手扫去!剑光凄厉!这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搏命杀招!

沙通天似乎早有预料,对如此凌厉的反击只是微微偏转身体。剑刃擦着他的腰肋带过,犀皮护甲被割裂一条长口,溅起点点火星和几缕染血的皮屑。他似乎毫不在意,那戴着犀皮手套的手掌再次挥出,闪电般印在令狐潜的颈侧。

“喀啦!”颈骨断裂的声音清脆骇人。

令狐潜庞大的身躯终于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倾倒的山峦般重重砸在地上。鲜血从口鼻、脖颈的伤口处迅速晕开,在昂贵柔软的地毯上洇开一大片粘稠浓烈的暗色湖泊。

令狐夫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嚎,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试图扑向倒地的丈夫。但沙通天仅存的手下已如狼群般围拢过来,无数双冰冷的手死死按住了她残破的身体。

沙通天缓缓站直,低头看了一眼腰肋处被划破的护甲和渗出的些许血迹,喉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如同评价一件碍事的工具。他蹲下身,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那只刚刚印上令狐潜后心和脖颈、带着死亡气息的犀皮手套,此刻直接探入令狐潜尸身沾染血污的前襟摸索起来,冰冷的指尖划过尚且温热的皮肤,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很快,他沾血的手指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用暗青色绸布紧紧包裹住的硬物,布纹上有着细密的同色暗绣,勾勒出一些无法辨认的几何符文一角。

“哼,藏得倒深。” 沙通天掂量了一下那东西,没有当场查看,利落地塞入自己怀中。

就在这时,令狐锋透过屏风缝隙紧锁着父亲遗体的绝望视线,捕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动静——他离地的那只布满粗茧的大手,在生命的最后几秒,似乎凭着残存的本能,在沾满自身热血的地毯上,指尖极其微弱地蜷曲抽动了一下,无声地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厅堂深处,供奉历代先祖牌位的宗祠。

沙通天已经站了起来,那双如同无机质琉璃的眼珠,缓缓扫过这片修罗场,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燃烧的火焰在他狼皮大氅和粗糙的皮甲上跃动,将那些靛青的刺青图腾照射得忽明忽暗,狰狞扭曲。当他抬起手,做出一个“清场”手势时,火光恰好清晰地映照着他微微卷起的右手袖口下方露出的一小截皮肤。

那里不是什么兽皮袄子的褶皱。

而是皮肤!

是嵌入皮肉、用墨黑和暗金两色精心刺下的图案的一部分。那线条极其诡异流畅,仿佛用最冷的金属熔铸——一只线条凶狠简练、龇开獠牙的狼头,狼头的额心,却镶嵌着一个小小的、冰冷而精密、带着锋利锯齿边缘的金色齿轮!那狼眼仿佛是两颗凝固的赤红宝石,在火光下流转着非自然的冷芒。齿轮的轮齿细微尖锐,像是随时要转动、切割什么。

这刺青…不!这更像某种烙印!它不是静止的纹饰,倒像一个潜藏在人皮之下的活物印记,一种邪恶的图腾徽记!

“嘶…呜…”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痛苦抽息,不是来自任何一个还在哀嚎挣扎的令狐家仆,而是从令狐锋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通道尽头传来的。地窖!这声音沉闷、粘滞,仿佛有人用一块冰冷的生铁在不断刮擦厚重的橡木桶壁。笃…笃…笃…

规律、顽固、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非人质感,仿佛地狱深处传来的计数。

这微弱的异响似乎没有被厅堂的厮杀声完全淹没!

沙通天那只正欲挥下、下令进行最后杀戮的手臂,陡然停在半空。他那张涂满油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超出漠然的情绪波动——眉毛猛然皱起,那沟壑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眼神像两道淬了剧毒的冰锥,霍地射向令狐锋藏身之地旁的那条幽暗通道入口!

他的身体微微紧绷,如同一头嗅到陌生气味的猛兽。短暂的、不到一个呼吸的死寂笼罩了他和他身边离得最近的两个凶徒。连空气都仿佛冻结了。

就在这时!

被众人死死压制的令狐夫人,她那被剧痛折磨得散乱无神的眼睛深处,骤然迸射出一丝疯狂的光芒。她的右手在身下无人注意的地方猛地动了一下,拼尽最后残存的一点力气,指尖如毒蛇般从层层皮裘缝隙中弹出!一道微小的、泛着暗沉金属幽光、细如牛毛般的黑刺,无声无息又迅捷无比地刺入了正蹲在她身旁、一个注意力被地窖异响吸引的凶徒的靴底!

“呃…”那凶徒像是被火炭烫到脚心,身体极轻微地弹动了一下,低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这个微不足道、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动作,却在令狐夫人做完之后,她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极其短暂、近乎解脱又混杂着某种冰冷嘲讽的复杂表情。

她的目光,最后深深地、决绝地,投向了令狐锋藏身的屏风阴影。没有言语,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刻在了令狐锋的灵魂里。

沙通天的警觉显然没有消散,他目光从地窖入口收回,重新落在令狐夫人身上和她刚刚完成的那个微小动作区域,眼神里的毒液更加浓稠。那只抬起的手,再次果断挥下!

屠戮进入最后的尾声。

屏风后面,令狐锋如同被人抽掉了骨头,浑身脱力般靠在冰冷坚硬的木质底座上,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叩击发出轻微的格格声。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已经半凝固的、属于管家和不知是谁的血块,蜿蜒流下,在冰冷的小脸上划出清晰的痕迹。

那只带血的兽爪烙印在他脑海深处,耳边是娘亲被掐断的悲鸣、地窖深处规律而瘆人的敲击、最后则是父亲那染血的指尖,在生命尽头微弱却清晰的指向——

……宗祠!

不能再等!不能浪费爹娘用命换来的机会!

趁着一个狼皮袄在翻检地上的死尸,挡住通道入口视线的刹那,令狐锋如同被恐惧和绝望驱策的小兽,屏住呼吸,用尽全力将自己缩到最小,手脚并用地朝着屏风后通往厨房的下人甬道爬去!粗糙的地板摩擦着他细嫩的膝盖和手肘,钻心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进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他胃里翻江倒海。那些沉重的脚步声、喘息声、尸体被踢开的闷响就在咫尺之间,像冰冷的针,不断扎刺着他绷紧的神经。

他能感到沙通天那双毒蛇般阴冷的视线在扫视全场,每每似乎要触及他藏匿的这片阴影时,都让他几乎窒息。但他终于一点一点挪到了甬道口。

没有丝毫犹豫,他用尽全身力气扑向厨房角落那堆沾着煤灰、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柴草垛下方!

冰冷刺骨的凉气猛地扑面而来!那隐藏在干草下、仅容一个小孩勉强挤入的暗门,像巨兽贪婪的咽喉向他敞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混合着从地窖深处涌上,瞬间包裹了他。

令狐锋一头栽了进去!冰冷粗糙的石阶撞得他眼前发黑。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手脚并用,凭着记忆和黑暗中模糊的水汽反光,不顾一切地向下狂奔。狭窄的甬道倾斜向下,湿滑的苔藓冰冷彻骨,他滑倒,手脚砸在石阶锋利的棱角上,血混着冷汗瞬间渗出。

就在他滑下最后几级台阶,双脚即将踏上地窖地面那层厚厚黏腻的、长年蓄积的腐败淤泥时——

“啪嗒。”

极其轻微,就在他头顶不过数尺的高度响起!有什么东西,一块凝结的霜或是一块松动的墙皮,被他刚才剧烈的动作震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在死寂的地窖中,这一声被无限放大!

令狐锋猛地僵住!像被寒冰冻住的小兽,连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撞得他耳膜生疼。

他惊恐地抬起头,望向地窖入口那道狭窄的缝隙。

一张巨大的、涂满了干涸血迹和油彩的狰狞脸孔,如同从幽冥地狱探出的魔头,刚好将那道缝隙完全堵死!

黑暗的地窖入口被外面的火光衬得更显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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