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锋的血几乎冻在了血管里。那倒悬下来的、堵死入口的狰狞面孔，在黑暗中只有扭曲的轮廓被外面厅堂摇曳的火光衬得更显诡谲。油彩在暗红的底色上斑驳交错，像腐败剥落的墙皮，那双眼睛——瞳孔是极致的墨黑，却又在边缘泛着非人的金属冷光，死死攫住下方渺小的孩童！
是那个深眼窝、焦黄豁牙的凶徒！方才用幽蓝狼爪刺穿娘亲腿骨的人！
恐惧像冰冷的铁索绞紧了令狐锋的喉咙，连尖叫声都被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像被钉在冰冷湿滑的石阶上，手脚僵硬冰凉。
焦黄牙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令狐锋沾满血污和煤灰的小脸，最终定格在他因攀爬而无意从衣襟里滑落出来、垂在脖子上的那半片冰凉坚硬之物上——那由暗青色绸布包裹着的青铜匣一角！布面上繁复的暗色几何符文在入口透入的微光下显出诡异质感。
贪婪和一丝扭曲的兴奋瞬间点燃了那双恶鬼般的眼睛！地窖的诡异敲击？首领的命令？全被这近在咫尺的巨大诱惑所淹没！
“小崽子…逮住你了！陆爷的宝贝！”沙哑破碎的嚎叫带着浓重的口臭腥风，从上方向令狐锋当头罩下！
一只裹着肮脏皮甲、指甲缝里嵌着黑红肉屑的大手，如同捕食的鹰爪，带着令人窒息的劲风，猛地抓向他细弱的脖颈和那露出半角的青铜匣！
死亡的阴风扑面！就在那指甲几乎要触及皮肤的瞬间，令狐锋濒死的恐惧激发出体内最后一丝求生的蛮力。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不再是瘫软，而是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滚落，身体猛地向下，蜷缩着向台阶下方更幽暗处滚去！
刺啦！布帛撕裂声尖锐地刮过神经！凶徒那带着倒刺的粗糙皮甲手套，只堪堪撕下了令狐锋脖上宝蓝色锦缎袄子的一大片衣领，连同几缕细软的头发。冰冷的青铜匣被这股力道狠狠一拽，硌得令狐锋锁骨生疼，但也幸运地脱离了外露的危险，重新摔回他浸满冷汗的前胸，冰冷的金属瞬间汲取了他心口最后一点微温。
“操你娘！”焦黄牙一抓落空，身体因用力过猛在狭窄陡峭的台阶口晃了一下，他怒极，也顾不得地窖深处那令人不安的持续敲击（笃…笃…笃…），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熊，低吼着屈身就要往那仅容小孩穿行的地窖入口硬挤！
噗！
一声怪异沉闷的轻响，像沉重的布囊被破开，又像朽木撕裂。焦黄牙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后脑，所有动作瞬间凝固！
他那狰狞扭曲的兴奋表情僵在脸上，正要下探的头颅猛地向上剧烈地一仰，后脖颈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清晰的“咔吧”骨裂脆响！大张的嘴巴依旧保持着一个“抓”字的口型，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连惊恐的余音都彻底掐断。
一股粘稠的、温热的液体，带着浓烈的铁锈和脏器特有的温热腥臭，如同瓢泼的热雨，浇了令狐锋满头满脸！那不是水，是脑浆混着血液！入口狭窄的空间限制了喷洒的角度，大部分污秽倾泻在入口附近，但仍有数点滚烫落在令狐锋仰起的脸上、眼睛上！
一个拳头大小、边缘极不规则的浑浊血洞，赫然出现在焦黄牙的眉心！不，不止是额头！那块头骨连同后颈的一大片皮肉骨骼，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狠狠凿烂、粉碎、炸开！森白的骨茬混合着红白相间的脑组织和碎裂的血管，从那恐怖的洞口里汩汩涌出。他的身体软绵绵地挂在地窖入口，成了卡在那里的一具人肉塞子。那双还残留着一丝贪婪光泽的焦黄眼珠，以某种诡异的角度歪斜着，毫无聚焦地对着入口上方，瞳孔急速放大，失去了所有神采。
粘腻滚烫的秽物糊满了令狐锋的视线，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脑浆气息呛入鼻腔，胃里翻江倒海。比视觉更先抵达的是触觉——一块温热柔软的、边缘带着锯齿状骨刺的皮肉，啪嗒一声从上方掉落，砸在他因惊吓而微张的嘴唇上！
“呕——！”令狐锋再也无法抑制，胃里仅存的酸水混合着恐惧和极致的恶心，冲破束缚，狂呕出来。那秽物沾染着粘稠的脑浆和血水，糊满了他的下巴和前襟。
他连滚带爬地向后猛缩，狼狈不堪地擦拭着自己的眼睛和脸，泪水、冷汗、血污、脑浆混成一团，模糊了视线。他抬头望向入口，只见焦黄牙的无头尸身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软，只留下那具被炸开巨大豁口的残破躯体卡在洞口，将本就不多的光线遮得更加严实，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更像一具地狱守门的臃肿肉偶。
死寂。外面厅堂的厮杀、哭喊声不知何时已彻底平息。只有火焰燃烧木材偶尔发出的爆裂声（噼啪）和远处若有似无的沉重喘息声。厅堂与地狱之间，隔着一具散发着腾腾热气的无头尸和破碎的脑壳。
地窖深处那规律的金属刮擦声（笃…笃…笃…），依旧在顽固而机械地回荡着，如同某种冰冷永恒的节拍器。焦黄牙的尸体还挡着入口的大部分空间，但那片模糊的血肉轮廓之外，似乎再无其他动静。可这反而更令人胆寒！像被无数双眼睛在看不见的地方死死盯着！
父亲染血的指尖…宗祠！
这两个念头如同最后的坐标，在令狐锋混乱一片的脑海里骤然亮起！他挣扎着爬起身，顾不得满身污秽和刺鼻的血腥气，手脚并用，在绝对黑暗的恐惧驱动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最后几级滑腻的石阶，扑向那片散发着霉味和土腥气的泥泞地面。脚下冰冷粘稠的淤泥让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跌跌撞撞摸索着向前冲了几步，凭着印象和对地窖环境的最后一丝熟悉感，猛地扑向厨房这一侧的墙角。那里没有想象中的木门。
只有一个狭小、被废弃积年的破砖灶台！冷硬的土砖蒙着厚厚的煤灰和结块的油污，角落结满了蜘蛛网。平日里烧水暖屋的地龙口就藏在它后面。
令狐锋喘息着，小小的身体挤进灶台和冰冷砖墙之间狭窄的缝隙，粗糙的砖面刮擦着他的手臂。他伸出冰冷颤抖的手指，不顾砖缝里的污泥和可能蛰伏的小虫，摸索着灶台内壁一块松动、带着常年烟熏油垢的土砖。
找到了！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烈腐味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内一推一抠！
那块土砖应手向内松脱，露出一个黑黢黢、比老鼠洞大不了多少的孔洞！一股比地窖里更阴冷、带着绝对死寂和漫长岁月积存下来石灰粉味道的气流涌出。
家传的口诀轰然炸响在脑海——灶火不通，青砖后移一寸三。烟路断绝，石灰白粉绕指寒。乾坤暗藏，一线生机向…向…宗祠！
就是这里！家宅最核心区域的宗祠，竟有一条连沙通天那等人物都不知道的、用废弃灶台伪装的地道入口！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令狐锋立刻将那块松动的青砖整个抠了出来！他将那冰冷沉重的青铜匣子紧紧抱在怀里，蜷缩起身体，像一只滚地鼹鼠，拼尽一切力量、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弥漫着刺鼻白灰味的孔洞里硬挤！
冰冷坚硬的砖棱刮擦着他身上残存的布料和细嫩的皮肤，石灰粉末呛得他剧烈咳嗽，几乎窒息。他闭着眼，只用双臂死死护住胸前的匣子，用膝盖顶，用脚蹬，用肩膀撞，以一种近乎自残的蛮力，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向那狭窄到令人绝望的通道深处蠕动挤压！
皮肤撕裂、砖块碎屑刺入伤口的锐痛不断传来，但远比不过身后那片如同实质的黑暗恐怖！他甚至不敢想象——卡在入口的那具尸体，会不会下一刻就被拖走？沙通天那双毒蛇般的眼睛，会不会马上再次堵死那个缝隙，狞笑着探下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扑通！
身体骤然失重！令狐锋只觉得自己猛地摔进了一片比地窖更冰冷、更死寂、空气如同千年古墓般凝滞的所在！脚下溅起一片灰白色的粉尘，浓烈的干燥白垩气味和古老的、属于木料、香料混合的腐朽气息涌入鼻腔。
这是宗祠！
来不及庆幸！更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针刺入脊椎！他本能地就地打滚，不顾全身的疼痛，飞快躲向角落。几乎在他滚开的瞬间！
轰！！！
一声如同闷雷般的巨响在狭窄的通道入口处炸开！那并非爆炸的冲击波，而是一种纯粹的、难以想象的巨力撞击！刚刚令狐锋爬出的那个连通灶膛的孔洞周围，一尺见方的青砖墙壁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骤然向内爆裂！无数破碎的砖块夹杂着呛人的白色石灰粉尘，如同狂暴的雪崩洪流，猛地喷射进阴森的宗祠内部！
强劲的气流裹挟着粉尘和碎砖劈头盖脸打来，砸在神龛、供桌和令狐锋身上！整个宗祠都仿佛在这恐怖的蛮力撞击下震颤！
烟尘弥漫中，一个比寻常人大了几乎一圈的魁伟身影，如同撞碎山岩的巨魔，生生从那爆裂开的墙壁豁口中挤了出来！厚实的青砖在他撞碎的外围形成一圈尖锐锋利的断茬，勾勒出他那令人窒息的暴力轮廓。
沙通天！
他身上沾染着令狐潜的血、仆人的血、自己手下的脑浆血水，还有地窖入口卡着的焦黄牙那具无头尸体上的污秽。暗红色的液体在他粗糙的皮甲和漆黑的狼皮袄上肆意流淌。那张涂满油彩的脸在弥漫的石灰粉中更显森然，下颌微张，露出雪白尖利的牙齿缝隙间喷出的白气，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如同两颗烧红的炭块，穿透灰白色的烟尘，瞬间锁定了角落里的令狐锋！目光，紧紧钉死在他怀中那布帛包裹的青铜匣上！
没有任何言语。沙通天一步踏出！整个宗祠似乎都在他落脚的瞬间下沉了一下！那股沛然的杀意如同无形的大山，伴随着他魁伟身躯搅动的尘埃气流，向角落里的令狐锋狠狠压下！
令狐锋浑身骨头都在咯咯作响！求生的本能让他再次爆发出力量！他猛地扑向旁边靠墙的巨大供桌！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那沉重厚实的供桌！
“想走？！”沙通天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两块生铁摩擦的冷笑。他并非直线扑向桌后，而是右脚在布满碎砖的地面猛地一蹬！整个身体如同离弦的劲弩，带着狂暴的恶风，以令狐锋根本捕捉不到的骇人速度斜窜而至，巨大的黑影完全笼罩了正试图掀翻供桌的孩童！
一只带着黑色犀皮手套、冰冷得如同铁钳的大手，破开烟尘，撕裂气流，精准无比、带着攫取生机的意志，直接抓向令狐锋后颈和他护在胸前的手臂！
绝对的力量碾压！避无可避！
就在那死亡之手将要触及皮肤的刹那！
令狐锋只觉得怀中那半片冰冷的青铜匣猛然一震！
嗡——！！！
不是声音！是一种超越听觉极限的、极其短促尖锐的震颤！它直接作用于令狐锋的骨髓深处！一股电流般尖锐的刺痛瞬间贯穿他的臂骨！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如同万年玄冰之水的、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从他环抱青铜匣的手臂开始，循着血管筋络反向涌出，蛮横地充斥他的整个右半边手臂！
手臂的神经像是被无数根冰针同时扎穿！剧痛！肌肉在万载寒冰的冻结下痉挛抽搐，又在那瞬间的冲击下产生了狂暴的反弹！
不！不是令狐锋本身的力量！是被青铜匣骤然触发后反向灌入他手臂的、某种冰冷机械的“冲撞”！
“噗——嗤！”
刺耳的破裂声！如同坚韧的皮革被强行撕裂！伴随着一声极轻微、如同瓷器炸裂的“锵啷”脆响！
沙通天那带着犀皮手套、如同铁钳合拢的手指，刚刚接触到令狐锋小臂外侧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寒巨力，裹挟着某种尖锐的碎屑物事，竟将那只无坚不摧的手掌猛地向外狠狠弹开、震飞！
沙通天魁伟的身体一个明显的踉跄！眼中首次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而就在手套被弹开的一刹那，令狐锋因那反冲之力，抱着匣子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挥了出去！布帛包裹的青铜匣角，带着一股源自冰海深处的死寂寒气，不偏不倚，“噗”地一声闷响，狠狠撞在了沙通天的左眼下方脸颊上！
包裹的布帛被某种力量瞬间撕裂！一小块暗青色、带着幽冷金属光泽、边缘极其不规则的碎金属片（似乎是那半片青铜匣边缘崩落的微小碎屑）迸射而出，在触碰到沙通天脸颊的瞬间——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冻的皮革上！一股刺鼻的皮肉焦糊白烟骤然腾起！沙通天那如同生铁浇铸的脸颊肌肉猛地抽搐！被碎屑击中的地方，皮肤连同下方一小块肌肉瞬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焦灼色！那伤口周围的皮肤像被墨汁染透，并且还在快速向周围渗蚀蔓延！
沙通天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绝不仅仅是皮肉之痛，更像有冰冷的剧毒直接灌入了骨头！他猛地后撤一步，眼中惊疑未定的凶光暴涨！
这短暂的震荡，给了令狐锋最后一线生机！他根本顾不上去看怀中的青铜匣发生了什么异变，那瞬间冻结又激发出冲击力的手臂还在剧烈痉挛。强烈的求生本能和那股冰冷的“冲动”驱使着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终于将那沉重的供桌掀翻！
轰隆！
沉重的黄花梨木供桌带着上面无数的牌位、香炉、烛台、供果，如同倒下的城墙倾覆在令狐锋和沙通天之间！尘土飞扬！暂时挡住了沙通天暴怒噬人的视线！
令狐锋借着掀翻桌子的反冲力，猛地向后扑倒、翻滚！滚向神龛后方供奉历代先祖刀剑的兵器架！
刀剑碰撞的金属冷鸣刺耳！他小小的身体撞在沉重的兵器架上！根本来不及挑选！那柄刚刚掀翻了供桌、还在剧烈颤抖痉挛的冰冷右手，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着，猛地向前一探！
冰冷的触感瞬间攥紧了痉挛的手指！
不是常见的刀剑！入手沉重无比，冰寒彻骨！金属的粗糙颗粒感刮擦着稚嫩的掌心——是一柄断剑！只有一尺来长，剑身布满暗红近乎黑色的厚重锈痕，如同干涸千年的污血！那断口极为不平整，粗粝扭曲，边缘像是被某种巨力生生撕扯掰断！
就在令狐锋的手指攥住那冰冷断剑剑柄的瞬间！一股远比刚才青铜匣触发时更加凶戾、更加狂暴的“意志”如同沉睡巨兽被唤醒，顺着断剑疯狂灌入他的体内！那不止是冰冷！是绝望的锋锐！是屠戮的渴望！是饱饮了千万生灵血髓的魔性咆哮！
这力量瞬间冲垮了那源自青铜匣的短暂冰寒束缚！令狐锋小小的身躯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后倒飞出去！
哗啦！身体重重撞碎了一扇腐朽脆弱的木质隔窗！断木碎屑四溅！冰冷刺骨的、夹杂着漫天大雪碎片的北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裹挟着塞外苦寒，狠狠灌入宗祠，瞬间吹散了大半弥漫的烟尘！也同时灌满了令狐锋的耳鼻口目！
他抱着沉重的断剑和冰冷的青铜匣，整个人如同破碎的玩偶，摔进了一片未曾染血的、厚重冰冷的积雪堆中！积雪被砸出一个人形的凹坑。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激得他浑身剧痛，几乎要晕厥过去。
破洞之内。被牌位和杂物阻挡了追袭路线的沙通天，站在原地，冰冷的白气从他口鼻中喷出。他不去看地上被掀翻的狼藉，目光如同最锋利的锥子，死死钉在隔窗破洞外那个陷在雪坑里的渺小身影上，尤其是那断在孩童手中的半截魔铁般厚重的断剑！
那只被青铜匣碎屑击中的左脸颊，靠近颧骨下方，皮肤青黑焦黑的范围仍在缓慢扩散，在油彩下分外显眼，如同盘踞的毒斑。
沙通天的右手缓缓摸向腰侧悬挂的一物。并非弯刀匕首，而是一截粗如儿臂、末端套着沉重带棱锁镣的乌黑铁链！那锁镣形似张开獠牙的蛇口。链身冰冷沉重，节节乌黑如沉水黑铁，每一节链环都异常粗壮，表面布满肉眼难辨的细小倒刺和干涸的血锈沉积。
他无声地解下了那根沉重的锁链。眼中，最后一丝人类的情感褪尽，唯余冰封雪原般的绝对漠然和一丝…被猎物反抗后激起的、对更漫长折磨的残酷期待。
窗外雪地中，令狐锋挣扎着想要爬起。他的眼角余光越过破碎的窗棂，看见了沙通天手中那根锁链。一种源自血脉深处、超越眼前死亡的远古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记得！清清楚楚地记得！方才爹爹被这怪物用手掌拍碎后心之前，这链子一直挂在他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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