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将尽,最后一滴蜡油顺着龙凤烛台滑落,在金漆案几上凝成暗红泪痕。
我坐在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间九尾凤钗。铜镜里映出的人影还穿着大红嫁衣,霞帔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意。窗外传来更鼓声,二更三响了。
"娘娘..."薛莹端着醒酒汤进来,声音轻得像片雪花,"太子殿下说今夜要在偏殿批阅奏折。"
我转过身,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掐进掌心的月牙白,是慌了神才有的动作。
"喝一口吧,"我把酒盏递到唇边,喉头却哽着团棉花,"喝了这盏合卺酒,才算真正的太子妃。"
瓷盏磕在鎏金托盘上发出脆响,薛莹慌忙低头收拾:"奴婢这就去请殿下..."
"不必了。"我伸手去解发髻,金丝缠住青丝,生生扯下一缕黑发。铜镜映出我后颈的红痕,像是谁咬破了胭脂盒。
薛莹突然跪在地上:"娘娘,奴婢..."
我按住她的手。十二重宫门已落锁,今夜谁也出不去。父亲送我入宫时说过,丞相嫡女的婚事,从来不是归宿,是棋局。
起身时绊倒了红绸盖头,金绣牡丹沾了尘。我望着雕花窗棂外的月,今夜满月,照得满地霜白。
"掌灯。"我说。
薛莹捧着琉璃灯追上来,烛火摇曳在廊下。朱漆长廊蜿蜒如蛇,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根断了的红线。
偏殿的门虚掩着。
推门时惊起一缕香灰,檀木炉里落着半截残香。我认得这味道,母亲在时总在佛前点这种沉水香。
"瑶儿?"太子猛然起身,腰带系错了位置,"你怎么..."
案几上躺着一方素帕,绣着并蒂莲花。他慌乱地去抓,打翻了青瓷茶盏。我弯腰捡起帕子,指尖抚过花瓣的针脚。
"苏婉儿。"我念着帕角的小字,"绣工真好。"
太子攥紧袖口,指节泛白:"这是...多年前的旧物。"
我将帕子轻轻放回案上。墨迹未干的奏折散落一地,最上面那页写着苏姓官员的奏疏。他慌乱地去遮,我却看见角落里晕开的水渍,像滴未干的泪。
"打扰殿下追忆故人。"我转身时金步摇勾住了珠帘,叮咚声惊醒了满室寂静。
月光铺满回廊,比来时更亮了些。薛莹提着灯跟在身后,脚步声轻得像猫。我数着地砖,九十九块,正好走到寝殿门前。
"把妆匣拿来。"我说。
薛莹捧来紫檀木匣时,我正盯着母亲留下的翡翠镯子。当年她也是戴着这个入的沈家门,后来被退亲时摔碎了,如今粘合处还有道裂纹。
取下发簪在宣纸上划出四字,力道重得戳破了纸背。"权宜之计"四个字像钉在骨头上,拔出来会带血。停顿片刻,写下"各守本分",墨迹洇开了些。
"娘娘!"薛莹捡起飘落的碎纸,"这..."
我将纸压在母亲遗物下:"去把喜烛撤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攥着那张写了八字的宣纸。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她眼角的泪。我想起及笄礼那天,父亲教我握剑,说丞相府的女儿,要活得像个活人,不是死棋。
"我要的自由,"我轻声说,"从今夜开始。"
更鼓又响,三更了。远处传来打更声,竹梆子敲得人心慌。我盯着妆台上的红烛,终于等来最后一滴蜡泪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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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铜镜里映出的人影。霞帔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意,像是被冻住的泪痕。窗外的风卷起珠帘一角,吹得案头红烛摇曳,忽明忽暗。
“娘娘……”薛莹站在门边,声音轻得像片雪花。她手里还攥着那张写着八字的宣纸,指尖微微发抖。
我抬眼看向她。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她眼角的泪。我想起及笄礼那天,父亲教我握剑,说丞相府的女儿,要活得像个活人,不是死棋。
“把妆匣拿来。”我说。
薛莹捧来紫檀木匣时,我正盯着母亲留下的翡翠镯子。当年她也是戴着这个入的沈家门,后来被退亲时摔碎了,如今粘合处还有道裂纹。
取下发簪在宣纸上划出四字,力道重得戳破了纸背。“权宜之计”四个字像钉在骨头上,拔出来会带血。停顿片刻,写下“各守本分”,墨迹洇开了些。
“娘娘!”薛莹捡起飘落的碎纸,“这……”
我将纸压在母亲遗物下:“去把喜烛撤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攥着那张写着八字的宣纸。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她眼角的泪。我想起及笄礼那天,父亲教我握剑,说丞相府的女儿,要活得像个活人,不是死棋。
“我要的自由,”我轻声说,“从今夜开始。”
更鼓又响,三更了。远处传来打更声,竹梆子敲得人心慌。我盯着妆台上的红烛,终于等来最后一滴蜡泪坠地。
天色微亮时,我已换了素色衣裙。昨日的凤冠霞帔整整齐齐叠在妆台上,金丝刺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娘娘……”薛莹端来早膳,欲言又止。
我没应声,只低头用银匙搅动碗中的莲子粥。白瓷碗沿映出我唇角的弧度——不笑,却像在笑。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太子来了。
我起身迎到门口,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殿下安好。”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你……昨夜没睡好吧?脸色不太好。”
我笑了笑:“谢殿下关心。”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今日我去母妃那儿请安,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摇头:“臣妾身体不适,怕冲撞了贵人。”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我站在廊下,看他背影消失在朱漆长廊尽头。晨光洒在他身上,竟有些单薄。
“娘娘……”薛莹在我身后轻声唤。
“把那帕子拿来。”我说。
她迟疑片刻,还是从妆匣夹层里取出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我将它丢进炭盆里,看着火舌舔上素帕,蚕食那一针一线绣出的温柔。
“娘娘!”她惊呼。
“烧了吧。”我淡淡道,“往后的事,自有新的安排。”
炭盆里升起一缕青烟,随风飘散在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