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里的追杀以一场混乱的遭遇战告终。
谢云深的身手远超常人,在顾昭几乎无法捕捉的瞬息之间,他已格开迎面劈来的砍刀,同时将顾昭猛地推向相对安全的角落阴影里。顾昭只听到几声沉闷的击打声和痛苦的闷哼,堵住后路的两名壮汉已瘫软在地。
而那个手绘诡异符号的连帽衫男人,在谢云深解决掉杂鱼,冰冷的目光锁定他时,竟毫不犹豫地转身,像一抹真正的阴影,融入了巷道更深的黑暗中,速度快得惊人。
谢云深没有追击,他的首要任务是确保顾昭的安全。
“走!”他一把拉住顾昭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回到那间冰冷的安全屋,关上门,将外界的危险与喧嚣彻底隔绝。两人都有些微喘,肾上腺素仍在体内奔涌。
顾昭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狂跳,刚才巷道里冰冷的杀意和那个符号男人带来的诡异压迫感,让他心有余悸。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棍风扫过的刺痛感。
“没事了。”谢云深的声音打破沉默,比平时略显低沉。他松开顾昭的手腕,转身去检查门窗。
顾昭这才注意到,谢云深拉过他手腕的那只手,指关节处有明显的擦伤,渗着血丝,想必是刚才格挡时留下的。他穿着深色衣服,看不出来,但动作间,左边手臂的布料似乎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你受伤了?”顾昭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谢云深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小伤。”
他走到客厅,从茶几下拉出一个小型急救箱,动作熟练地拿出消毒碘伏和棉签,准备处理自己手上的伤。
顾昭看着他那副对自己伤势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堵。他走过去,在谢云深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伸手按住了他拿着棉签的手。
“我……我来吧。”顾昭轻声说,眼神有些闪烁,不太敢看谢云深,“你是因为保护我才……”
谢云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着顾昭微微发红的耳根,没有拒绝,将棉签递给了他。
顾昭接过棉签,蘸了碘伏,小心翼翼地托起谢云深那只骨节分明、却带着伤痕的手。他的动作很轻,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弄疼了他。
冰凉的碘伏触碰到伤口,谢云深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顾昭立刻紧张地抬头:“疼吗?”
“不疼。”谢云深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灯光,也映着顾昭有些慌乱的脸。
顾昭低下头,继续专注地消毒,然后从急救箱里找出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这大概是之前某个队员落下的——仔细地贴在了伤口上。
暖黄色的灯光下,两人靠得很近。顾昭能闻到谢云深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硝烟与冷冽雪松的气息,这让他莫名感到安心。而谢云深则能清晰地看到顾昭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和他因为专注而轻轻抿起的嘴唇。
一种无声的、暧昧的暖流在安静的房间里缓缓流淌。
处理完手上的伤,顾昭的视线落在谢云深的手臂上。
“这里……也看一下吧?”他指了指那道划痕。
谢云深“嗯”了一声,直接将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贴身的黑色短袖,勾勒出精壮的身材线条。左臂上方的划伤不深,但血痕明显。
顾昭的脸更热了,他拿起新的棉签,倾身过去处理。这个姿势,几乎像是半靠在谢云深的怀里。
谢云深没有动,任由他动作。他的目光落在顾昭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顾昭身上干净的、带着一点点旧书墨香的气息,与他周围常年充斥的冰冷与血腥截然不同。
“今天,害怕吗?”谢云深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低沉。
顾昭的手顿了顿,老实回答:“怕。”尤其是在那个符号男人抬起手的瞬间,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但你在。”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却清晰地传入谢云深耳中,“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过谢云深冷硬的心湖,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消毒完毕,顾昭又找出一块纱布,准备包扎。
“不用那么麻烦。”谢云深说。
“要的,”顾昭难得地坚持,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感染了就不好了。”
他看着顾昭笨拙却异常认真地用纱布在他手臂上缠绕,打结,最后甚至打了个歪歪扭扭的、堪称丑萌的蝴蝶结。
谢云深看着那个蝴蝶结,沉默了几秒。
顾昭也看着自己的“杰作”,有些窘迫:“……不太好看。”
“还行。”谢云深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他没有拆掉那个蝴蝶结,反而活动了一下手臂,像是接受了这份笨拙的关心。
处理完伤口,气氛再次安静下来,却不再是最初的紧绷,而是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松弛和暖意。
顾昭靠在沙发里,疲惫感渐渐涌上。今天经历了太多,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此刻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身边坐着能让他安心的人,困意开始侵袭。
他的脑袋一点一点,最终,不知不觉地歪向了谢云深的方向,额头轻轻抵在了谢云深的肩膀上。
谢云深身体瞬间僵住。
他能感觉到顾昭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能闻到他发间清爽的气息。顾昭的重量很轻,依赖的姿态却带着千钧之力,撞在他心上。
他垂眸,看着顾昭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卸下了所有防备和表演,像个毫无安全感的孩子。
谢云深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极其轻柔地落在了顾昭的头发上,像抚摸一只受惊后终于安睡的小动物。
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
他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动,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顾昭靠着。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而在这间小小的安全屋里,两个孤独的灵魂在历经危险后,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短暂依靠的彼岸。
冰冷的案件仍在继续,但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比如,他开始贪恋他发间的墨香,而他,开始依赖他肩膀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