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漫漫,阴风卷着细碎的冥纸,在昏黄的天地间打着旋。祁莫的魂魄飘荡在这条通往地府的必经之路上,身形依旧是那袭染血的青衫,只是周身萦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哀恸,如同凝结的冰霜。他能清晰地记得凌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记得她最后那句带着歉意的“阿莫”,记得自己亲手将她安葬时,墓碑上“祁莫之妻凌菲”六个字的冰冷触感。
“过桥了!都给我排好队!”一声粗哑的喝骂打断了祁莫的怔忪。前方不远处,一座古朴的石桥横跨在浑浊的忘川河上,桥边站着几个青面獠牙的鬼差,正用锁链驱赶着络绎不绝的魂魄。桥的尽头,一位老妪端坐在石桌后,手中木勺舀起碗中浑浊的汤水,递到每个过桥的魂魄面前,正是孟婆汤——那碗能抹去所有记忆的黄泉饮品。
祁莫的心猛地一紧。他不能忘,绝不能忘!他还没等到下一世,还没兑现要找到凌菲、好好爱她的承诺,若是饮下这碗汤,所有的执念、所有的深情,都将化为乌有,那他这一世的痛苦与牺牲,便成了一场笑话。
他定了定神,目光快速扫过周围。排队的魂魄大多神情麻木,或是带着对前世的眷恋低声啜泣,鬼差们则不耐烦地催促着,注意力更多放在那些试图反抗或逃跑的魂魄身上。祁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队伍的末尾,同时悄悄运转起体内残存的《玄冥诀》内力——即便成了魂魄,那门功法的底子仍在,虽不能伤人,却能让他的魂魄更加凝实,也能勉强操控一丝阴力。
轮到他上前时,孟婆浑浊的眼睛抬了抬,木勺已经舀好了一碗孟婆汤,递到他面前:“喝了吧,孩子,前尘旧事,忘了便无烦恼。”
祁莫垂眸看着那碗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汤水,指尖微微颤抖,面上却故意露出一丝迷茫,声音沙哑地开口:“老夫人,我……我有些渴,能不能先喝口清水润润喉?这汤闻着……有些呛人。”
孟婆愣了一下,显然没遇到过这样的请求。旁边的一个鬼差立刻呵斥道:“哪来的废话!孟婆汤是必喝的,快喝了过桥!”
祁莫心中一凛,知道硬拒不行,便顺势咳嗽起来,身子微微晃动,像是难以支撑:“咳……咳咳……我生前肺疾严重,若是直接喝这浓汤,恐怕会呛得魂飞魄散……老夫人,就一口清水,喝完我立刻喝汤,绝不耽误。”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将一丝《玄冥诀》的阴力注入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蛊惑。
孟婆皱了皱眉,看他魂魄确实有些虚弱,又想到地府有规矩,若是魂魄在奈何桥边出了岔子,她也脱不了干系。犹豫了片刻,她指了指石桌下的一个瓦罐:“那里有忘川河水,虽不能解渴,却也干净,你先喝一口吧,别耍花招。”
祁莫心中一喜,连忙弯腰拿起瓦罐,假装喝水,实则暗中运转内力,将口中的河水逼到舌尖,同时趁孟婆和鬼差不注意,飞快地从怀中摸出一物——那是他生前贴身携带的一枚玉佩,是凌菲亲手为他雕刻的,上面刻着一个“菲”字。他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借着喝水的动作,将玉佩贴在唇边,默默念起了《玄冥诀》中记载的一段凝神咒。
这枚玉佩沾染了他和凌菲的精血与气息,又被他用内力温养多年,此刻在阴力的催动下,散发出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气息,包裹住他的魂魄核心。做完这一切,他放下瓦罐,接过孟婆递来的孟婆汤,仰头便喝——只是在汤水入喉的瞬间,他猛地将舌尖的河水咽下,同时催动玉佩的力量,将孟婆汤的药效死死挡在魂魄之外。
汤水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冻结他的记忆。祁莫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有凌家灭门的血海,有凌菲温柔的笑容,有他修炼《玄冥诀》时的痛苦,还有最后自刎时的决绝。他咬紧牙关,死死守住心中的执念,玉佩的光芒越来越盛,将那些试图消散的记忆牢牢锁住。
“好了,过去吧。”孟婆见他喝完汤,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桥。
祁莫强压下心头的眩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步步走上奈何桥。脚下的石板冰凉刺骨,忘川河中的冤魂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却丝毫动摇不了他的决心。他回头望了一眼孟婆的方向,心中默念:菲菲,我没有忘,等我,下一世,我一定找到你。
走过奈何桥,便是地府的城门。祁莫混在一众魂魄中,顺利通过了鬼差的检查——他的魂魄没有任何异常,记忆被玉佩完美地隐藏,孟婆汤的药效只在表面留下了一层淡淡的印记,足以蒙混过关。
踏入地府的那一刻,祁莫心中稍稍安定,却也明白,这只是第一步。他要在这茫茫地府中找到凌菲的魂魄,还要避开无数的危险,守住那份刻骨铭心的记忆。阴风穿过地府的街巷,卷起他的衣袂,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步步朝着未知的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