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天刚蒙蒙亮，淡淡的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
苏烬棠一夜未眠，靠在窗边坐了整整一夜。身上的湿衣服早已干透，只是布料粗糙，磨得皮肤有些发疼。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眼底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凉。
手机早已没电关机，顾衍辰那番充满诱惑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像一条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她太清楚顾衍辰的为人，自私、凉薄，他所谓的“帮忙”，不过是想利用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戳中了她的痛处。在苏家，她确实像个外人，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她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走到简陋的衣柜前。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张妈昨晚放进来的一套洗得发白的旧睡衣，和几件看不出牌子的廉价T恤牛仔裤。显然，苏家没人想花心思为她准备衣物。
苏烬棠随手拿起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裤换上，镜子里的女孩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她没有梳妆打扮，只是简单地将凌乱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楼下已经传来了动静，客厅里隐约有说话的声音，夹杂着苏语柔甜美的笑声。
苏烬棠一步步走下楼梯，目光平静地扫过客厅。
苏语柔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兔子玩偶，和苏瑾然说笑。苏瑾言穿着运动服，应该刚晨练回来，额头上带着薄汗，林婉正拿着毛巾给他擦汗。苏瑾琛则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看着财经报纸，神情专注。
一派温馨和睦的景象，仿佛昨晚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直到苏烬棠的身影出现，客厅里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苏瑾然率先皱起眉，语气不善：“你怎么起这么早？”
苏烬棠没有理他，径直走向餐厅。她饿了，昨晚到现在，她滴水未进。
“喂！我跟你说话呢！”苏瑾然有些生气，站起身就要追上去，却被苏语柔拉住了。
“三哥，别这样。”苏语柔小声说道，眼底带着几分担忧，“姐姐可能是饿了，我们让她先吃饭吧。”
“柔柔，你就是太善良了，她那种态度，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苏瑾然愤愤不平地说道。
林婉放下毛巾，看向苏烬棠的背影，眼神里满是嫌弃：“一点规矩都没有，见了人不知道打招呼吗？果然是在外面野惯了。”
苏瑾言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但看向苏烬棠的眼神依旧带着疏离。
苏烬棠走到餐厅，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餐，牛奶、面包、煎蛋、小笼包、精致的糕点，琳琅满目。
苏宏远已经坐在餐桌主位上，看到苏烬棠过来，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坐吧。”
苏烬棠没有客气，拉开一张离众人最远的椅子坐下，拿起一个小笼包，安静地吃了起来。
她的吃相很斯文，哪怕饿得厉害，也没有狼吞虎咽，只是速度比常人快了些。
“姐姐，你喝点牛奶吧，空腹吃这些对胃不好。”苏语柔端着一杯牛奶走过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试图将牛奶放在苏烬棠面前。
苏烬棠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没有任何温度，淡淡开口：“不用。”
苏语柔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尴尬，眼底闪过一丝委屈，小声说道：“我……我只是担心你。”
“柔柔好心给你牛奶，你摆什么脸色？”苏瑾然立刻炸毛，猛地一拍桌子，“苏烬棠，你别给脸不要脸！”
苏烬棠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苏瑾然，眼神冰冷：“我有没有脸，不需要你评价。还有，吃饭的时候，别大吼大叫，很没教养。”
“你说谁没教养？”苏瑾然气得脸色涨红，站起身就要冲过来，被苏瑾言一把拉住。
“瑾然！坐下！”苏瑾言的语气带着几分严厉，“吃饭的时候，不许闹事。”
“大哥！”苏瑾然不甘心地喊道，“她都这么欺负柔柔了，你还拦着我？”
“我没有欺负她。”苏烬棠平静地说道，“是她自己凑上来的。”
“你！”苏瑾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语柔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看着苏宏远和林婉：“爸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关心姐姐，我不知道姐姐这么讨厌我……”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看得人心疼。
林婉立刻站起身，走到苏语柔身边，心疼地抱住她，愤怒地看向苏烬棠：“苏烬棠！你太过分了！柔柔好心对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你要是不想待在这个家，就滚出去！没人求着你留下来！”
苏烬棠放下筷子，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林婉，语气淡漠：“我有没有过分，你心里清楚。还有，这是苏家，我是苏家的女儿，我有权利留在这里，轮不到你赶我走。”
“你还敢顶嘴？”林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烬棠，“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自私、冷漠、没教养！和柔柔比起来，你差远了！”
“妈，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苏语柔拉着林婉的手，哽咽着说道，“是我不该多管闲事，惹姐姐不高兴了，您别怪姐姐。”
“这怎么能怪你？”林婉更加心疼，“都是她的错！”
苏宏远皱着眉，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语气沉重：“好了！都别说了！吃饭！”
他的话带着几分威严，林婉虽然生气，但还是忍住了，只是抱着苏语柔，不停地安慰她。
苏瑾琛放下报纸，抬眸看向苏烬棠，眼神锐利：“苏烬棠，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但既然你回到了苏家，就该守苏家的规矩。柔柔是我们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你不该这么对她。”
“规矩？”苏烬棠冷笑一声，“苏家的规矩就是，不管对错，都要偏袒外人吗？”
“你说谁是外人？”苏瑾言猛地站起身，眼神冰冷地看着苏烬棠，“柔柔在苏家待了十几年，她早就不是外人了！反倒是你，突然回来，才像个外人！”
“大哥说得对！”苏瑾然附和道，“柔柔才是我们的妹妹，你不是！”
苏烬棠看着他们一个个维护苏语柔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却又觉得无比讽刺。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餐桌上的众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你们愿意把她当成亲人，是你们的事。但我提醒你们，苏语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未必清楚。别被表面的假象蒙蔽了双眼，到最后，后悔都来不及。”
“你什么意思？”苏瑾琛皱着眉，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有话。
苏烬棠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心提醒。信不信，随你们。”
说完，她不再看众人的反应，转身走出了餐厅。
她没有回房间，而是走出了别墅。
清晨的空气清新，带着雨后的湿润，微风拂过，吹散了些许压抑。
苏烬棠沿着别墅外的小路慢慢走着，路边的花草经过暴雨的洗礼，显得更加鲜嫩。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
可她的心里，却一片冰凉。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大，却没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苏烬棠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是苏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我是，你是谁？”
“我是市中心医院的护士，请问你是苏宏远先生的女儿吗？”
苏烬棠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是，我爸怎么了？”
“苏先生突发心脏病，现在正在抢救，需要家属签字，你能尽快来医院一趟吗？”
苏烬棠的身体猛地一僵，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立刻转身，朝着别墅的方向跑去。
她必须告诉苏家的人这个消息。
冲进别墅，客厅里的众人还在安慰苏语柔，看到苏烬棠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苍白，苏瑾然皱了皱眉：“你又回来干什么？”
苏烬棠没有理会他，目光急切地看着苏瑾言：“大哥！爸突发心脏病，正在市中心医院抢救，需要家属签字！”
客厅里瞬间陷入死寂，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林婉猛地站起身，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老苏他……他怎么会突发心脏病？”
“医院的护士打电话过来的，让我们尽快过去！”苏烬棠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苏瑾言脸色凝重，立刻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道：“我现在联系司机，我们马上过去！”
苏瑾琛也站起身，眼神锐利：“我去拿车钥匙，我们分两辆车过去，快一点！”
苏瑾然则是一脸慌乱，拉着苏语柔的手：“柔柔，我们赶紧去医院看看爸爸！”
苏语柔的脸色也变得苍白，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害怕，紧紧抓着苏瑾然的手：“爸爸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不会的，爸爸吉人自有天相。”苏瑾然安慰道，语气却带着几分不确定。
林婉已经慌了神，眼泪不停地掉，嘴里喃喃自语：“老苏，你可不能有事啊……”
苏烬棠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一丝担忧。不管怎么说，苏宏远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不希望他有事。
很快，司机就到了。
众人急匆匆地朝着门口跑去，苏语柔跑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身体朝着旁边倒去，正好撞在了苏烬棠身上。
苏烬棠下意识地扶住她，却被她猛地推开。
“啊！”苏语柔惊呼一声，摔倒在地上，额头磕在了茶几的角上，瞬间渗出了血。
“柔柔！”林婉惊呼一声，立刻冲过去，抱起苏语柔，心疼地哭了起来，“柔柔，你怎么样？疼不疼？”
苏语柔脸色苍白，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看起来格外吓人。她看着苏烬棠，眼神里满是委屈和害怕：“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撞你……”
苏瑾然立刻冲过来，愤怒地指着苏烬棠：“苏烬棠！你到底想干什么？竟然把柔柔推到地上！”
“我没有推她！”苏烬棠皱着眉，解释道，“是她自己摔倒的，我还扶了她一把！”
“你还敢狡辩！”苏瑾然气得眼睛发红，“明明就是你推的！柔柔那么善良，怎么会自己摔倒？你就是想害她！”
“瑾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爸爸还在医院抢救，我们先送柔柔去医院！”苏瑾言皱着眉，语气急切。
“不行！”苏瑾然梗着脖子，“她把柔柔弄伤了，必须给柔柔道歉！否则我不会放过她！”
“三哥！”苏瑾琛也有些急了，“爸爸的情况很危急，我们不能耽误时间！”
林婉抱着苏语柔，眼泪不停地掉，愤怒地看向苏烬棠：“苏烬棠！你要是不跟柔柔道歉，我们就不去医院！让你爸爸自生自灭！”
苏烬棠看着他们，心里一片冰凉。
父亲正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他们竟然因为苏语柔一点小小的擦伤，就不顾父亲的安危，逼着她道歉。
她看着地上的苏语柔，额头上的伤口不算深，出血量也不大，却被他们渲染得像是受了重伤一样。而苏语柔，躺在林婉的怀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却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苏烬棠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缓缓走上前，目光平静地看着苏语柔，语气淡漠：“道歉？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你还敢嘴硬！”林婉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不道歉是吧？那我们就不去医院！我倒要看看，你爸爸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会不会后悔！”
苏瑾言皱着眉，看着苏烬棠，语气带着几分恳求：“苏烬棠，算我求你了，给柔柔道个歉，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爸爸的事要紧。”
苏瑾琛也看着她，眼神复杂：“道歉吧，只是一句话的事。”
苏烬棠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绝望。
这就是她的家人，为了一个外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苏语柔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道歉。还有，我爸要是有什么事，你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说完，她不再看众人的反应，转身朝着门口跑去。
她不能等他们，她必须尽快去医院。
苏瑾言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对着众人说道：“你们先送柔柔去医院，我去追她！”
说完，他立刻追了出去。
林婉看着苏烬棠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却也知道不能耽误时间，只能抱着苏语柔，急匆匆地朝着门口走去。
苏烬棠跑出别墅，正好看到一辆出租车路过，她立刻挥手拦下，坐了进去。
“师傅，市中心医院，麻烦快一点！”
“好嘞！”
出租车飞快地朝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驶去，苏烬棠坐在后座，双手紧紧攥着，心里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她不知道苏宏远的情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医院能做什么，但她必须去。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是苏瑾言打来的。
苏烬棠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苏烬棠！你在哪里？我派司机去接你！”苏瑾言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不用了，我已经坐出租车了，正在往医院赶。”苏烬棠的语气淡漠。
“你……”苏瑾言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刚才的事，对不起。但柔柔她……”
“不用说了。”苏烬棠打断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爸爸的情况，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说完，她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一旁。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市中心医院，苏烬棠付了钱，立刻冲进医院。
“请问，刚才送来的突发心脏病的苏宏远先生，现在在哪里抢救？”她抓住一个护士，急切地问道。
“在三楼的抢救室，你是他的家属吗？”
“是，我是他的女儿。”
“那你赶紧过去吧，医生正在里面抢救，需要家属签字。”
苏烬棠立刻朝着三楼跑去，刚到抢救室门口，就看到苏瑾言已经到了，正在和医生沟通。
看到苏烬棠过来，苏瑾言立刻说道：“医生说需要家属签字，你快来。”
苏烬棠没有犹豫，立刻走过去，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同意书，快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医生，我爸爸的情况怎么样？”她急切地问道。
医生皱着眉，语气沉重：“病人的情况很危急，心脏骤停过一次，我们已经进行了心肺复苏，现在还在抢救，能不能挺过来，就看这几个小时了。”
苏烬棠的心脏猛地一沉，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林婉、苏瑾琛、苏瑾然带着苏语柔也赶到了。
苏语柔的额头已经包扎好了，贴着一块白色的纱布，看起来依旧柔弱可怜。
“医生！老苏他怎么样了？”林婉冲到医生面前，急切地问道。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还在抢救，情况不太乐观。”
林婉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被苏瑾琛扶住了。
“妈，您别担心，爸爸一定会没事的。”苏瑾琛安慰道，语气却带着几分不确定。
苏瑾然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抢救室的门，嘴里喃喃自语：“爸爸，你一定要挺过来啊……”
苏语柔靠在苏瑾然身边，眼底带着几分担忧，却又悄悄瞥了苏烬棠一眼，看到她脸色苍白，眼神担忧，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即又恢复了担忧的样子。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众人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婉不停地抹着眼泪，苏瑾言眉头紧锁，苏瑾琛靠在墙上，眼神凝重，苏瑾然则是来回踱步，显得格外焦躁。
苏烬棠站在角落里，看着抢救室的门，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恨苏家的人偏袒苏语柔，恨他们对自己的冷漠和排斥，可在这一刻，她又真心希望苏宏远能平安无事。
毕竟，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生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推开门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