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洋馆回到一楼客厅,郑希攥着还没暖热的水杯,看着坐在对面的张生,回答刚才的问题。
“不一样,感觉您今天心情很好。”话一出口,他又有点慌,万一猜错了,惹得对方不快怎么办?
他总是这么敏感多疑。
张生没接话,起身去吧台倒了两杯水,抽出他那冷的一杯,换温热的塞进他手里,自己则坐回沙发,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才淡淡道:“没有心情很好。”
郑希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转着水杯,温热的水流过喉咙。
不是心情好,那为什么带自己去看海洋馆,还愿意抱自己?或许有钱人的生活本就这么随心所欲,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他放空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张生专注的侧脸上,张生注意到视线,转头与他对视。
“无聊吗?”
郑希猛地回神,连忙摇头:“还好。不会。”他平时本就这么打发时间,怎么敢说无聊,万一被当成“没用的麻烦”就糟了。
张生没再追问,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正是郑希早上在床头柜看到的那部。他把手机递过来,语气平淡:“随便玩。密码6个1。”
郑希愣住了,指尖捏着手机边缘,小脑袋大疑惑,为什么要把手机给自己?是嫌自己太安静,还是有别的用意?
他试探着按亮屏幕,觉得张生在骗人。输入“111111”,锁屏解开,桌面干净得只有几个基础软件,连游戏都没有。
他盯着屏幕发呆,其实就算有手机,他也不知道该玩什么。手指划过屏幕,停在相册图标上,却没敢点开,只是握着手机,悄悄抬眼看向张生,心里的疑惑又多了几分:这份突如其来的“自由”,到底是恩赐,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观察”?
郑希看了一会,思绪又好奇到张生的微信和电话会是什么样子?明明手机在自己手里,按理说可以随便看,可他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万一看到不该看的,是不是越界了,会不会惹张生发火怎么办?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鼓起勇气点开了微信,扫了一眼界面就愣住了——没有密密麻麻的工作群,只有寥寥几个联系人,看起来像是私人微信,根本不像他想象中“大人物”该有的样子。
他没敢细看内容,慌忙退出,又想去翻电话簿,却半天找不到入口,心里嘀咕:难道张生没把自己的号码存在这部手机里?
最后,郑希干脆放弃探究,打开微信小程序里的消消乐玩了起来。可没玩几分钟,屏幕突然变黑,来电铃声吓了他一跳。
他手忙脚乱地把手机递到张生面前,看着对方起身接电话,才悄悄松了口气。
“喂?怎么信息不回?”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
“手机不在我这。有啥事。”张生的语气依旧平淡。
“你的手机不在你这,在哪?”
“给小孩玩了,没事挂了。”张生说完,没等对方反应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估计还在震惊“小孩”是什么意思,郑希却坐在旁边,脸颊悄悄发烫——张生说的“小孩”,是指自己吗?
张生切换到微信回了几条消息,回到客厅时,却看到郑希缩在沙发上,眼睛都快闭上了,显然困得不行。
他皱了皱眉:怎么总是在睡觉?嘴上没说什么,却转身去拿了条毛毯,轻轻盖在郑希身上。
郑希似乎睡得很沉,没被惊动,只是往毛毯里缩了缩。张生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重新打开电脑。
郑希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客厅里亮着的暖光灯,晕开一片柔和的光。他坐起身,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像灌了铅,浑身提不起力气,茫然地放空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张生的身影。
眼皮又开始打架,他正想再靠回沙发上,一只温热的手突然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带着熟悉的温度,轻轻贴着皮肤,像是在测试什么。
他才猛地回神,发现张生半蹲在他面前,眉头微微皱着,又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有不舒服吗?”
郑希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清醒了,身体僵着不敢动,声音发哑:“头晕。”
张生没再说话,转身拿起桌上的手机,指尖飞快地敲了几下,发了几条信息,然后又蹲回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没再追问,却也没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门铃突然响了,郑希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穿着家居服的医生提着医药箱走进来,熟练地拿出体温计给他量体温,又给他把脉,看舌头,问了几句症状,很快就开好了药,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整个过程快得像一场梦。
他瞪大眼睛看着医生离开的方向,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郑希摸着额头,还能感受到一丝发烫的温度,只是呼气时的灼热感轻了些。
他想起以前看病的经历。去医院要排很久的队,小诊所虽然快,却总让人不安,敷衍,隐隐觉得是个庸医,但不得不信。像现在这样医生上门、药到嘴边的待遇,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暖意又浓了几分。
“把药吃了。”张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郑希立刻回过神,拿起桌上的药片,没看说明就直接塞进嘴里,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将药片冲下去,又捏着药盒的纸片起身扔进垃圾桶。转身回来时,张生还坐在旁边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侧脸在暖光灯下显得柔和了些。
他盯着张生的手看了几秒——干净修长,没有任何首饰,连块手表都没戴。大概是在家里不需要吧,他心想,又悄悄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佛珠。
“有事?”张生突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语气平淡。
“没事。”郑希连忙摇头,起身试探着问。
“您吃晚饭了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才转身去餐厅,随便扒了几口饭,又快步走回张生身边,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客厅里很静,只有张生偶尔敲击手机屏幕的轻响。郑希盯着他的侧影,冒出今天不知第几个念头,他对张生产生的想法与好奇,是遇到过去所有人加起来都没那么多。
好想被他抱着。
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试图把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万一惹张生生气了怎么办?之前的拥抱已经是破例,不能得寸进尺。
郑希悄悄把腕上的佛珠摘下来,捏在手里把玩。深棕色的木珠圆润光滑,在指尖滚过的时候能感受到细微的纹理,是被人长期摩挲过的痕迹。
他把珠子一颗一颗在指缝间穿梭,冰凉的木质触感让他稍稍冷静,可心底那点想要靠近的念头,却像藤蔓一样悄悄滋长,连带着指尖的佛珠,都好像染上了几分张生身上的雪松味。
阴天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郑希醒来时,脑袋还有点昏沉,病虽好了一半,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下意识摸向手腕——空空的,没有熟悉的木质触感。
佛珠去哪了?
这个念头像惊雷般炸响,他瞬间慌了神,猛地掀开被子,床单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床底都趴在地上仔细扫了一圈,却连佛珠的影子都没看到。
“完了……”他喃喃自语,指尖冰凉,想起张生“不准摘掉”的命令,心脏像被攥紧了一样疼。
他跌跌撞撞跑到一楼,客厅里空荡荡的,直到走进餐厅,才看到张生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对方抬眼看来,那道平静的目光让他瞬间心虚,连忙低下头,轻手轻脚地走到餐桌旁拿起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连咀嚼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脑子里全是“佛珠去哪了”“他没发现吧”的念头,连嘴里的面包都没了味道。
“啊希。”张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冷得像窗外的阴天。
郑希后背一僵,像被电流穿透,连忙应声:“在,早上好啊,张生。”
他不敢抬头,只敢用余光偷瞄,看到张生还在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心里却越发慌乱——他该不会已经发现了吧?
郑希胡乱咬了几口面包,放下盘子就想逃离餐厅,刚走到门口,就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像带着重量。
他没敢停留,从客厅到卧室,再到昨天待过的影厅,甚至连地下室的入口都犹豫着看了一眼,几乎把自己待过的地方翻了个遍,佛珠依旧不见踪影。
难道地上有奇怪东西,吞噬了佛珠?
他瘫坐在沙发上,人已经吓傻了,连张生走过来都没察觉。
手腕突然被抓住,一股力道将他往后拽,他惊呼一声,整个人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雪松味瞬间包裹住他。挣扎的力气在触到对方温热的体温时瞬间消散,他靠在张生怀里,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躲我半天。”张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郑希浑身发毛。这种平静比发怒更吓人。能说佛珠丢了吗?会不会被打死?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没有…怎么会。”
“撒谎。”张生的手轻轻放在他的后颈上,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却让他觉得像烙铁一样烫。
他抬眼对上张生的眼神,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暗沉,配上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像极了夜里会勾走魂魄的鬼。
恐惧像潮水般涌上来,他突然灵机一动,不管不顾转身,抬起手,先轻轻搭在张生的肩膀上,再小心翼翼地环住对方的脖子,整个人往前凑了凑,把脑袋埋进张生的侧颈。
温热的呼吸洒在张生的皮肤上,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坦白说,“我…我把佛珠弄丢了…您别生气!要不打开监控看一下,我昨天还在手上来着…对不起…”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连忙补充,语气里满是祈求:“如果要打我的话,能不能轻点…”
话音落下,他就闭上眼睛,紧紧攥着张生的衣领,等待着预想中的惩罚,心脏砰砰直跳。
他不知道这个拥抱能不能换来原谅,只知道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张生扯着郑希的后领,轻轻往后一拉,让他与自己拉开一点距离,审视他。
“丢了?”
郑希脑子还没转过来,提心吊胆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他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更重的惩罚,却没料到张生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愣住。
“你看一下我的左手。”
郑希愣愣地看向张生的左手——深棕色的佛珠正安静地缠在他的手腕上,颗颗圆润,正是自己丢了一早上的那串。
他满脸疑惑:“为什么在您手上?我梦游了把佛珠还给您了??”
张生没回答他的疑问,只是把佛珠从自己手上取下来,重新绕回郑希的手腕,一圈圈缠紧,语气平淡:“你梦游踢被子倒是有。”
“轰”的一声,郑希的耳朵瞬间红透了。
自己梦游踢被子的糗事,张生知道了。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失而复得的佛珠。
“找了半天也不看我一眼,活受罪。”张生的声音又响起,“手伸出来。”
郑希乖乖地伸出掌心,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张生用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刺痛感在掌心蔓延了足足半分钟左右。郑希本能想缩回手,却被张生牢牢握住。
“下次把你手剁了,丢了的话。”张生尽是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着吓死人都话,说他的话是假的,又很可能是真的。
郑希吓得连忙摇头,声音发颤:“别…我不摘了,真的。”他再也不敢随便取下佛珠,刚才掌心的刺痛和那句警告,已经深深刻进了心里。
“嗯。”张生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伸手将他重新抱进怀里。熟悉的雪松味包裹着他,掌心的刺痛还没完全消散。
“如果是不小心掉了的,能免罚吗?”他总怕自己哪天没注意,又把佛珠弄丢了。
“掉了就罚。”张生的回答干脆利落,没给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我能不要这串佛珠吗?”郑希又问,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委屈——这佛珠像个“紧箍咒”,总让他提心吊胆。
“不能。”
郑希悄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你想罚我的手段。”话里带着点不服气,却没敢真的反抗。
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很轻,清晰地落在耳朵里。张生居然笑了?
郑希抬头,刚好对上对方带笑的眼神,只听张生说:“嗯。乖点就不用罚了。”
“我不乖吗?”郑希立刻反驳,又底气不足,“我已经很听话了,别墅360度都是监控,我哪都没敢去。”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够“乖”了。
张生垂眸看着他,黑暗的街道里亮起了一盏刚有的路灯,声音也放轻了,只说了一个字:“乖。”
这一声“乖”,像羽毛轻轻蹭过心尖,又像带着温度的电流,瞬间苏到郑希头皮发麻。他愣愣地看着张生,脸颊悄悄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