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域·石村

荒域深处，石村卧在苍蛮山脉的褶皱里，木栅栏围着错落的石屋，兽骨图腾在晨光里映出淡影。

晨光刚捅破天际，漫天朝霞就泼了下来——不是轻薄的红，是掺了熔金的浓艳，碎碎地洒在石村的空地上，落在孩童的发顶、汉子的兽皮衫上，一触就漾开暖融融的痒意，连风都裹着几分暖意。

空地中央，一群四五岁的孩童正扎着马步练拳。最小的不过到旁人腰际，布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细瘦却结实的胳膊；年纪稍大的已经能把拳头攥得咯咯响，出拳时小腰一拧，踢腿时裤脚扫过地面，竟真带出几分虎劲，连额角的汗珠都顺着脸颊往下滚，却没一个人喊停。

旁侧立着的中年汉子，是石村的族长。他肩背宽阔得能挡半边风，兽皮短衫紧紧裹着古铜色的肌肤，肌肉线条像山石般硬朗，乌黑的长发没束，随意披在肩头，几缕垂在脸侧。他眼目炯炯，黑眸像淬了光，扫过每个孩子时连指尖的弧度都不放过，喉结滚动时沉声道：“阿木，出拳要沉肩，别光甩胳膊！”“阿丫，马步再扎稳些，腿软了怎么扛猎物？”

等孩子们调整好姿势，他往前踏了半步，声音又沉了几分：“太阳初升时天地元气最足，你们每日这时用功，是强筋壮骨，是练出能在山里跑的力气——这苍蛮山脉里，凶兽可不会因为你们小就手下留情，想活命，就得把这身骨头练硬！”

“明白吗？”他话音刚落，孩子们就齐声喊答，声音虽嫩，却中气十足，震得空地上的草叶都颤了颤。

人群后，藏着个更小的身影——是石昊。他才刚学会走路没几个月，步子还迈得不稳，布袜沾了点泥土，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奶渍，却也学着旁人的样子，小手攥成拳头往身前送，小短腿努力扎着马步，晃了晃又站稳，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族长的动作，连鼻尖冒了汗都没顾上擦。

族长早瞥见了他，语气软了些：“小不点虽最小，却是最肯下劲的。”话锋又转，扫过所有孩子，“大荒无边无际，山里的凶兽一口能吞了你们，若不把功夫练扎实，将来怎么跟着狩猎队走山？”

小石昊似懂非懂，却还是跟着点头，小拳头又往前送了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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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外的山林里，狩猎队的汉子们正围着一头双头火犀。火犀卧在地上，粗重的喘息声震得地面发颤，两只犀牛角泛着青黑，身上的厚皮被划开几道口子，还在渗血。

石守山蹲在树后，手里的石斧柄被攥得发热，咧着嘴笑：“阿虎，这头火犀够咱们村吃大半个月了，那精元熬药浴，给孩子们淬肉身正好！”

“可不是嘛，”阿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眼神亮得很，“再磨蹭会儿，太阳该爬高了。”

石守山一听，立马站起身，把石斧扛到肩上：“那还等什么？再不拿肉回村，我家婆娘又得拎我耳朵！”话音未落，他就冲了出去，石斧带着风声劈向火犀的侧颈——可火犀猛地抬头，厚皮撞在斧刃上，石守山只觉虎口一麻，整个人被弹飞出去，摔在草地上滚了两圈。

“守山！”其他人见状，立马举着长矛、石斧围上去，阿虎喊了声“跟这畜生拼了”，长矛就刺向火犀的眼睛。火犀吃痛，发出一声嘶吼，两只头同时喷出火星，狩猎队的汉子们左躲右闪，石斧、长矛一次次落在火犀身上，血顺着厚皮往下淌，染红了周围的草。

“这畜生快不行了！上！”阿虎见火犀动作慢了，立马喊道。

可就在这时，火犀突然狂躁起来，两只头同时喷出熊熊火焰，火舌舔着周围的树木，连空气都热得发烫。更糟的是，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唳——一只青鳞鹰展开翅膀飞来，翅膀扇动的风都带着凌厉的气息，显然是盯上了火犀。

“不好，是青鳞鹰！快撤！”阿虎脸色一变，拉着还在往前冲的石守山往后退。一群人撤到远处的巨石后，眼睁睁看着青鳞鹰扑向火犀，两只凶兽扭打在一起——青鳞鹰的爪子锋利如刀，一次次抓在火犀身上，很快就占了上风，最后用爪子抓起火犀，振翅往高空飞。

“娘的！这青鳞鹰怎么又来咱们地盘抢猎物！”石守山攥着石斧，气得骂了句，虎口还在隐隐作痛。

可没等他们懊恼完，远处的火山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岩浆顺着山体往下流，火球裹着黑烟往天上窜，连空气都变得灼热。青鳞鹰吓得一哆嗦，赶紧丢下火犀，扑棱着翅膀往远处飞。

“快趴下！”阿虎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趴在地上，看着火球落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燃起一片火光。

等火山的动静小些，日头已经西坠，橘红色的晚霞把山林染成暖色调。狩猎队的汉子们抬着火犀往回走，火犀虽有些损伤，却依旧沉甸甸的，足够石村吃许久。

刚到村口，就有人喊了声“狩猎队回来了！”——石屋里的人全涌了出来，老人拄着拐杖往前凑，妇人手里还拿着没缝完的兽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火犀。

“是阿虎他们！”孩子们更是兴奋，围着狩猎队跑，石守山的儿子扑到他怀里，仰着小脸喊“阿爸”，阿虎的女儿也拉着他的衣角，问有没有带小兽骨。

人群里，小石昊站在原地，小手攥着衣角，远远地看着。别的孩子都扑进阿爸怀里，只有他没等来熟悉的身影，只能蹲在地上，用小手指在泥土上画圈，圈画得歪歪扭扭，眼神也暗了些。

族长走过来，看着他小小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石昊听见动静，抬起头，小脸上还沾着点泥土，眼睛里带着期待：“族长爷爷，我的阿爸阿妈……快回来了吗？”

族长的喉结动了动，不敢看他亮晶晶的眼睛，偏过头，声音放得很柔：“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做很重要的事。”

“那他们……不想小不点吗？”石昊的声音小了些，手指抠着泥土。

“怎么会不想？”族长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他们最疼小不点了。走，爷爷带你去看狩猎队抓的火犀，那火犀的精元熬药浴，小不点泡了能长力气，以后就能像阿爸一样厉害。”

他伸出手，石昊盯着他的手掌看了会儿，终于把手放了上去——小手被大手裹着，暖融融的。他被族长拉着往火犀的方向走，眼神渐渐亮了些，把“阿爸阿妈”的事暂时抛在了脑后，小声问：“爷爷，火犀很大吗？”

“很大，比小不点还高呢。”族长笑着说，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往热闹的人群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