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粗布，沉甸甸地压在青河镇上方，显得格外厚重。废品站那盏昏黄的灯泡在晚风中微微晃动，陈野的身影被拉得细长，落在满是废铁的地上，如同一道凝固的伤疤。
陈野蹲在工作台前，用指尖捏着一颗锈迹斑斑的螺丝，借着灯光仔细端详。报废电动车的外壳已经被拆开，零件散落一地，有的爬满厚厚的铜绿，有的扭曲变形，看上去和废铁没什么两样。但对陈野来说，这些冰冷的金属仿佛有了生命，每一道裂痕、每一处磨损，都在低声诉说着它们的“伤痛”。
“师傅，喝口水吧，都忙大半夜了。”马东端着搪瓷缸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声音里透着疲惫，又带着一丝兴奋。
这大半夜，他亲眼看着陈野将那些看似没用的废零件逐一拆解、打磨、重组，原本杂乱无章的工作台渐渐变得井井有条。尤其是当陈野用一把小锉刀，把一个扭曲的齿轮打磨得光滑如新时，马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装满了星星。
陈野接过搪瓷缸，仰头喝了一口，凉丝丝的井水驱散了些许倦意。放下缸子后，他指了指地上的电动车零件：“帮我把那堆铜线递过来。”
马东立刻弯腰抱起那捆缠绕在一起的铜线，快步走过去。然而动作笨拙了些，铜线不小心勾住了旁边的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脸一红，赶紧弯腰去捡，嘴里不停念叨：“对不起师傅，我太不小心了。”
陈野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没事，干活哪有不犯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铜线，感受着金属的质感，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冰冷的机械音：“检测到基础机械零件，可进行修复优化，是否启动基础机械精通？”
陈野默念“是”，瞬间一股暖流从指尖涌遍全身。他仿佛能清晰看到铜线内部的结构，甚至精准判断出哪一段导电性已经下降。他拿起剪刀，毫不犹豫剪下一段铜线，从工具箱里取出新的绝缘胶带，开始仔细缠绕。
马东站在一旁，屏住呼吸看着陈野的动作。虽然看似随意，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每一个缠绕的动作都精准无比，最后完成的部分平整得犹如机器压制一般。
“师傅，你这手艺也太厉害了吧！”马东忍不住感叹，“我以前在王虎的维修行当学徒，看那些师傅修东西，从来没像你这么熟练的。”
提到王虎，陈野的手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白天王虎带着人上门挑衅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明白，在这个小镇上安稳地经营废品站，并不会那么顺利。
“手艺是练出来的。”陈野没多解释，只继续着手里的活，“要是你真感兴趣，也可以学。”
马东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我当然感兴趣！师傅，你收我为徒吧！我保证吃苦耐劳，什么活都愿意干，工钱不要都行！”他激动地往前凑了凑，双手攥紧，生怕陈野会拒绝。
陈野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马东个头不算低，但身形瘦弱，脸上还有未脱的稚气，眼神却满是渴望与坚定。这让陈野想起自己刚入伍的时候，也是这样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拼劲，想在部队闯出一片天地。
“学手艺可不是闹着玩的。”陈野的声音低沉严肃，“不仅要能吃苦，还要有耐心和悟性。这里的工作又脏又累，每天和这些废铜烂铁打交道，你能坚持吗？”
“能！我一定能！”马东用力点头，脑袋像捣蒜似的，“我从小在农村长大，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割猪草、喂牛羊、插秧，我都干得了！只要你肯收我为徒，让我干什么都行！”
他说完，突然扑通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狠狠鞠了一躬：“师傅，我是真心想跟你学手艺！家里穷，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我不想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我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让我爸妈过上好日子！”
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错过了陈野，他可能只能靠打零工度日，再无出头之日。
陈野看着跪在地上的马东，眉头皱了起来。他最见不得这种场面，特别是从一个少年身上看到如此纯粹的渴望和执着。他站起来，伸手要扶他：“先起来吧，别这样。”
“师傅，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马东风骨倔强，眼神中透着坚定，“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但我会努力学的，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夜风从废品站的门缝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拂动着马东额前的碎发。他的脸上满是灰尘，额头上的汗水还没干，却散发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陈野沉默片刻，渐渐有了主意。他想起爷爷曾经告诉自己，学手艺要先学会做人，肯吃苦、有良心，比任何技能更重要。眼前的少年虽然出身贫寒，但有一颗上进的心，这就足够了。
“起来吧。”陈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可以让你先留在废品站帮忙，不过现在不能正式收你为徒。”
马东立刻抬起头，眼里闪过惊喜：“师傅，真的吗？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学东西，干什么都可以！”
“先别急着高兴。”陈野摆了摆手，“给你三个月时间试试。这段时间主要负责废品站的杂活，整理废品、打扫卫生、搬运零件什么都得干。同时，我会教你一些基础维修知识。如果能坚持下来并且表现不错，到时候再谈正式拜师的事。”
“没问题！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也能坚持！”马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师傅，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看着马东兴高采烈的样子，陈野嘴角微微扬起，露出难得的笑容。他回到工作台前继续修理电动车电机，随口吩咐道：“好了，别傻站着了，把这些零件分类整理好，明天一早我们还得去镇上买配件。”
“好嘞！”马东干劲十足地应着，拿起筐子开始分门别类整理零件。他的动作略显生疏，却非常认真，每一个零件都擦拭干净后才小心放进行对应的筐里。
陈野望着马东忙碌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感慨。当年他也是这样跟在爷爷身后，一点点学习修旧的手艺。爷爷常教导他说，每件旧物都有价值，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闪光的地方，只要用心去发现，就能看到它美的一面。
夜色愈发深沉，废品站只剩下两人忙碌的身影。昏黄的灯光下，细小的尘埃飘浮在空气中，如同时光的一片片碎片，记录着点点滴滴的变化。陈野专注地修复电机，每一次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精确。而旁边的马东，则默默地整理零件，偶尔抬头偷偷打量陈野，眼神里充满了敬佩与向往。
不知不觉间，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透过废品站的天窗洒在工作台上，给那些金属零件镀上一层金黄的光晕。陈野放下手中的工具，长长舒了一口气。经过一夜的努力，那台报废电动车的电机已经修复完毕，只需再安装其它零件即可正常使用。
“师傅，你太厉害了！”马东看着修复好的电机忍不住赞叹，“昨天这玩意儿还锈得不成样子，现在已经焕然一新了！”
陈野笑了笑，没再多说。他知道，这不仅源于自己的技艺，更离不开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系统的帮助。正是这道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给了他希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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