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狮贴着铁轨侧沟,像一道被夜色压扁的影子。雪在他靴底碎成齑粉,氨气的冷甜钻进喉管,一路灼到肺底。耳麦里,卡米尔的呼吸声被电流切成碎片:“雷队,目标A抱桶者锁定,风速2.4,角度偏北,请求射击指示——”
“再等等。”雷狮压低嗓音,目光钉在女孩胸前那串雷管。
导线呈螺旋状绕进她校服领口,末端黏着一块手机电池大小的遥控模块,红色指示灯每秒一闪,像冻僵的萤火虫。
女孩被推到距厂房门十米的雪堆里,瘦小的背脊正对风口,零下四度的寒风正一点点抽走她最后的体温。
雷狮知道,只要模块温度降到零度以下,热敏保险就会失效——届时任何轻微震动都能让炸药把现场掀成冰雾。
他不能赌狙击手的子弹比分子热运动更快。
“卡米尔,”他贴着沟沿爬进黑暗,“给我三十秒,制造热源干扰。狙击组准备,听我口令。”
说完,他卸下腰间的战术手电,调到最高亮,用防火服下摆裹住灯头,只留一条缝。
光束被布料过滤成柔和的橘黄,像冬夜里突然亮起的蜡烛。
他把蜡烛轻轻放在铁轨中央,距离女孩约十五米,角度与狙击手弹道形成十五度夹角——既能吸引歹徒视线,又不会遮挡目标。
“3、2、1。”
橘黄光圈在雪地里炸开,像一瓣误入深夜的落日。厂房门口的歹徒果然侧头,抱桶者下意识往前一步,想用身体挡住光源。
就在那一秒,雷狮的耳麦里爆出短促的“砰”——狙击子弹破空,抱桶者眉心溅出一朵暗红冰花,身体后仰,汽油桶脱手飞出,在雪地里滚出半圈,桶盖“咔哒”一声撞开,刺鼻的汽油味瞬间蒸腾。
“Go!”
雷狮暴起,像一条破冰而出的黑鲨。十米距离,他三步并作两步,滑铲到女孩身后,左臂环住她腰,右臂已抽出匕首,寒光一闪,雷管线被齐根割断。遥控器指示灯由红转灭,像被掐灭的烟头。
女孩失去支撑,整个人瘫进他怀里,体温透过防火服传来,冷得让他牙根发酸——31.2℃,比抢救室那孩子还低一度半。
“别怕,哥哥来了”
他低声道,声音被面罩闷成嘶哑的耳语,却奇异地稳。
女孩睫毛颤了颤,像雪地里最后一片枯叶,终于没再挣扎。
厂房内剩余三名歹徒被狙击枪声惊动,自动步枪火舌喷出窗口,子弹犁得雪地尘土与冰渣齐飞。
雷狮抱女孩翻滚到铁轨后侧,顺手扯掉她胸前的炸药包,朝后远远抛进黑暗。
爆炸声延迟两秒才来,雪雾与火光一起冲天,像有人在夜空里撕开一道猩红的伤口。
“人质安全,A目标清除,剩余三名,火力压制!”
他对着耳麦吼完,把女孩推向赶来的卡米尔:“送保温车,肛温低于28℃直接上体外循环!”自己则反手从背后抽出突击步枪,枪口焰在氨雾中绽成一朵朵小小的蓝莲。
他每前进一米,蓝莲就往前推一米,像给零下三十度的黑夜,硬生生犁出一条通往春天的裂缝。
狙击组的第二颗子弹适时抵达,厂房高窗的碘钨灯被打爆,世界瞬间黑回原点。
黑暗里,只剩枪火与雪火交替闪烁,像一场被倒放的焰火。
雷狮贴墙突入,靴跟踏过的地方,液氨与汽油混成的薄冰噼啪炸裂,仿佛大地在悄悄打春雷。
最后一抹火光熄灭时,他站在干燥车间中央,脚下是抱头蹲伏的七名人质,头顶是三名被制服后反绑的歹徒。
钢屋架上的霜粉被枪震落,簌簌洒下,像一场迟到的雪。
雷狮摘下面罩,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悬成一条笔直的线,久久不散。
耳机里,指挥中心的声音带着电流的疲惫:“雷队,目标全部控制,无人员死亡——干得漂亮。”
他却没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自己的右手:掌心裂了一道口子,血珠渗出,在零下四度里迅速凝成一粒红宝石,像两小时前安迷修抢救室里,那滴砸在复温罩上的汗。
雷狮用拇指抹掉血珠,随手甩进黑暗,轻声笑了笑。
雪停了,云幕被爆炸的气浪撕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照在铁轨那头。
雷狮抬头,看见远处防爆车的蓝光一闪一闪,像有人在雪夜尽头,悄悄点亮了第一盏迎春的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