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夜里传出老远。林晚屏住呼吸,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门外,清冷的月光洒在院落里,空无一人。那吟唱童谣的小孩和脚步声,在她撬门的那一刻,诡异地消失了。
甜腻的花香无孔不入,但她顾不上了。祠堂就在不远处,那点昏黄的灯光是黑暗中唯一的坐标,也是她必须涉足的地狱。她贴着墙根的阴影,像一只受惊的狸猫,快速移动。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节拍上。
祠堂的门虚掩着,里面摇曳的烛光将诡异的影子投在门板上。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浓郁的香烛和霉味,还有那股令人头晕的甜香——源头就在这里,祠堂内燃烧的,正是那种特制的蜡烛。
她侧身闪了进去。
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大,也更阴森。高大的梁柱在跳跃的烛光下投下幢幢鬼影,仿佛无数默立的鬼差。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祠堂中央那尊黑漆棺材抓住了。棺木厚重,油漆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棺盖斜搭在一旁,像一个无声的邀请。
她一步步靠近,脚步虚浮。每靠近一步,心跳就漏掉一拍。终于,她看到了棺材里面。
猩红的绸缎内衬刺得她眼睛生疼。陈远静静地躺在里面,面色是死人的青灰,双眼紧闭,嘴唇毫无血色。他被套上了一件宽大不合身的新郎吉服,袖口遮住了僵硬的手,像个被精心打扮过的人偶。泪水瞬间模糊了林晚的视线,恐惧被巨大的悲伤暂时淹没。她伸出手,颤抖着想去触摸他冰冷的脸颊。
“远哥……”她哽咽着,“我来了……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供桌。上面除了牌位和贡品,还放着一本边缘卷曲、纸页泛黄的册子,封面上用模糊的墨迹写着《西山村志》。旁边,还散落着几页更旧的、似乎是随手记录的手稿。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悲伤。她迅速拿起《村志》,就着摇曳的烛光快速翻阅。上面大多记载着村规民约、祭祀流程,强调“阴阳婚祭”乃古礼,旨在“安抚山灵,保境安民”,字里行间充斥着理所当然。然而,关于核心的细节,尤其是那对童男童女的来历、祭祀的具体效果,却语焉不详。
她丢开村志,拿起那几页散乱的手稿。字迹更潦草,也更私人。上面断断续续地记载着:
“……夜合欢,日落而合,其香致幻,花粉尤甚。先祖以之制烛,用于祠敬神,可通幽冥……”
“……然外人吸入,易生幻听幻视,见童男女影,闻嬉笑歌谣,此乃历代祭品怨念所聚,亦成守护结界……”
“……吾等自幼服花蜜水,渐生抗性,然亦需谨慎……”
“……此次所选之男,本为村中子弟,竟欲毁花田,断我根基,合该其命……女为外乡之人,八字相合,正宜完礼……”
林晚的血液瞬间冰冷!“夜合欢”?致幻?花粉蜡烛?结界?陈远是因为想毁掉花田而被灭口?自己这个“新娘”的到来,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用她和陈远的生命与灵魂献祭的阴谋!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村民眼神麻木,为什么道路如同迷宫,为什么总有小孩的幻影和歌声!这一切,都是因为这该死的花和蜡烛!这是一个用药物和迷信构建的、运转了不知多少年的恐怖机器!
就在这时,或许是情绪激动导致呼吸急促,吸入的致幻气体更多,那空灵的童谣再次响起,而且近在耳边:
“日落西山坳,新人穿红袍……”
她猛地抬头,只见棺材两旁,不知何时,出现了那两个小孩的身影!一男一女,穿着类似寿衣的旧式服装,脸蛋惨白,没有瞳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拉着手,开始绕着棺材蹦跳起来!
“月老牵错线,棺椁同枕眠……”
这不是幻听!他们的身影在烛光下有了淡淡的影子!他们一边唱,一边朝着林晚逼近,脸上带着诡异僵硬的笑容。
“啊!”林晚惊恐地后退,撞翻了供桌旁的一盏油灯。灯油泼洒出来,遇到燃烧的蜡烛,“轰”地一下引燃了桌布和散落的纸页!
火苗窜起,暂时驱散了阴冷,也似乎让那两个童谣小孩的身影模糊了一下。祠堂里弥漫起布料和纸张燃烧的焦糊味,暂时压过了那甜腻的花香。
“走水了!”外面传来村民的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
机会!林晚顾不得许多,她最后看了一眼棺材中的陈远,咬紧牙关,趁着火势尚未变大,浓烟渐起的机会,像一道影子般从祠堂的另一侧小门窜了出去,重新投入外面冰冷的夜色中。
她知道了部分真相,但也被彻底暴露。接下来的逃亡,将更加艰难。而胸口那枚玉佩,在刚才的混乱中,似乎传来了一瞬间剧烈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