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朱漆大门被贴上封条后,便成了困住沈清辞的囚笼。昔日伺候她的丫鬟要么被流放,要么四散奔逃,如今府中只剩两个粗使婆子,对她冷淡疏离,每日送来的饭菜不过是残羹冷炙,有时甚至馊了也无人问津。她被安置在西侧偏院,这里曾是她闲来练字的地方,如今却蛛网遍布,墙角生满青苔,唯有窗台上那盆她亲手栽种的兰草,还在寒风中勉强维持着一抹绿意。
萧彻隔三差五便会来偏院,每次都身着玄色朝服,面色冷峻,身后跟着一队侍卫,仿佛来审视阶下囚。他从不与她多说废话,只是站在屋中打量她,目光扫过她憔悴的面容和破旧的衣衫,眼底情绪复杂,却始终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那日春雨淅沥,沈清辞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看着雨水打湿窗棂,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天,萧彻在书房教她射箭,他从身后环着她的腰,手把手调整弓箭角度,气息拂过耳畔:“拉弓要稳,瞄准靶心,心无旁骛方能命中。”那时的暖意仿佛还在腰间停留,可如今只剩刺骨的寒冷。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萧彻。他今日未穿朝服,换了一身玄色常服,墨发用玉簪束起,少了几分朝堂上的阴鸷,多了些许往日的英气,却依旧冷着脸。“你倒是自在,”他开口,语气带着嘲讽,“沈家满门都死了,你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赏花?”
沈清辞缓缓抬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声音沙哑:“我沈家忠君爱国,却遭人陷害,若不是你……”话未说完,便被他厉声打断:“陷害?本将军再说一次,沈家通敌证据确凿,与旁人无关!”他步步紧逼,将她逼至墙角,抬手掐住她的脖颈,力道逐渐加重,“沈清辞,认清现实吧,从今往后,你这条命是我的,我让你活你才能活,让你死你便活不过今日。”
脖颈间的窒息感传来,她却倔强地瞪着他,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你杀了我吧,我宁愿随沈家满门而去,也不愿受你这叛臣的羞辱!”他的手猛地收紧,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又很快被冷漠取代,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她跌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抬头时,看见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玄色衣摆在雨中微微晃动,竟透着几分狼狈。
自那日后,萧彻来得更频繁了,有时会带来些上好的点心和衣物,却依旧对她冷言冷语。婆子们见状,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些,不再送馊掉的饭菜,还会偶尔给她烧些热水。沈清辞心中疑惑,却不愿领他的情,送来的衣物被她扔在角落,点心也原封不动地放着,直到发霉变质。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长安街头锣鼓喧天,家家户户挂起艾草菖蒲。偏院却依旧冷清,沈清辞看着窗外飘落的粽叶,想起往年家中热闹的景象,母亲亲手包的蜜枣粽子,父亲教她写端午祈福的帖子,萧彻则会带她去曲江池看龙舟赛,那时的时光,美好得像一场易碎的梦。
傍晚时分,萧彻忽然来了,身后跟着的侍卫提着食盒。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粽子和几碟精致小菜。“今日端午,”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多少吃点。”沈清辞别过脸,不愿看他:“叛臣送来的东西,我不稀罕。”
他沉默片刻,拿起一个粽子剥开,蜜枣的甜香弥漫开来。“这是你母亲生前最爱的蜜枣粽,”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当年我去沈府拜访,她亲手包给我吃,说你也爱吃甜口的。”这句话戳中了沈清辞的痛处,她猛地转头,泪水夺眶而出:“你还有脸提我母亲?若不是你,她怎会含冤而死!”
“我没说她有罪。”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沈清辞愣住了。她抬头看他,只见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隐忍。可不等她细问,他便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将粽子放在她面前:“吃不吃随你,饿死了,没人替沈家喊冤。”
他转身离去后,沈清辞看着那碗温热的粽子,终究还是拿起一个咬了下去。蜜枣的甜腻在口中化开,却掩不住心底的苦涩,泪水滴落在粽子上,晕开点点湿痕。她忽然意识到,萧彻的冷漠背后,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可他亲手毁掉了她的一切,这份怀疑,又怎能轻易相信?
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起身走到窗边,借着月光看见萧彻的身影立在墙下,手中握着一个酒壶,仰头灌着酒,背影孤寂而落寞。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望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中的脆弱一闪而过,随即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沈清辞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心中乱糟糟的,那个曾经承诺护她周全的人,如今成了囚禁她的人,而他眼底的挣扎,又让她陷入了更深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