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将军府的桃花早已谢尽,唯有西侧偏院墙角的一株野桃,不知何时冒抽出几枝新芽,零星开了几朵粉色小花。沈清辞每日无事,便坐在窗边看着那株野桃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残存的半块玉佩——那是萧彻出征前送她的暖玉,沈家出事时被乱兵打碎,她拼尽全力才护住这半块,上面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萧彻近来常留宿府中,却从不踏入她的偏院,只是在书房处理公务到深夜。有时她起夜,能看到书房的烛火还亮着,光影中他伏案疾书的身影,比往日消瘦了许多,鬓角甚至添了几缕白发。她心中虽有怨恨,却忍不住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似乎也背负着不为人知的重担。
一日午后,她趁着婆子不注意,悄悄溜出偏院,想去昔日的花园看看。昔日繁花似锦的花园如今荒芜一片,假山倒塌,池水浑浊,唯有那株她与萧彻亲手栽种的桃树还在,枝繁叶茂,却再无往日桃花灼灼的景象。她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想起新婚时两人在树下许愿,他说要与她生生世世相守,如今想来,不过是镜花水月。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清辞浑身一僵,转身便看到萧彻站在不远处,面色阴沉。“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低下头,声音微弱,“这里曾是……我们的地方。”他走上前,目光落在桃树上,眼底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恢复冷漠:“这里现在是我的府邸,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足半步。”
他拽着她的手腕往偏院走,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路过书房时,一阵风刮过,吹开了半掩的窗户,她瞥见桌上放着一幅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北境的地形,还有几个潦草的字迹——“卧底”“擒贼”。心头猛地一跳,她刚想细看,萧彻便将她拽走,狠狠甩在偏院的床上:“安分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接下来几日,沈清辞总想着书房那幅地图,萧彻的话也在脑海中反复回响。他说沈家通敌证据确凿,却又在端午时说“我没说她有罪”,如今书房的地图更是疑点重重。难道他的背叛另有隐情?可他亲手毁掉了沈家,又将她囚禁,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萧彻。那日他来偏院,她故意提起北境的战事:“听说匈奴近来又在边境作乱,百姓流离失所,你作为镇国将军,难道不该率军出征,而非要困着我这无用之人?”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眼神锐利:“朝堂之事,轮不到你一个罪臣之女置喙。”
“我只是觉得可惜,”她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带着嘲讽,“昔日雁门关大捷的英雄,如今却只能在府中作威作福,任由匈奴残害百姓,这就是你想要的?”他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沈清辞,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他虽暴怒,眼底却藏着一丝慌乱,转身拂袖而去。
沈清辞看着满地碎片,心中更加确定他有秘密。夜里,她趁守院的侍卫熟睡,悄悄溜出偏院,想去书房寻找更多线索。书房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烛火还亮着,桌上除了地图,还有一封未写完的书信,字迹潦草,上面写着“沈家冤屈,必当昭雪”“卧底之事,凶险万分,若我身死,清辞……”后面的字迹被泪水晕开,模糊不清。
她正看得入神,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转身便看到萧彻站在门口,面色铁青。“你在干什么?”他一步步逼近,眼中满是怒意,“谁让你偷看我的东西!”沈清辞攥着书信,泪水夺眶而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沈家是不是被冤枉的?你是不是在卧底?”
他一把夺过书信撕碎,将她按在墙上,语气冰冷:“我说过,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只需记住,你是我的阶下囚,安分守己便能活下去!”她挣扎着:“我不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萧彻,你告诉我真相,哪怕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力道渐渐松开。“清辞,”他声音沙哑,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再等等,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还沈家清白。”这句话如同一道光照进黑暗,沈清辞愣住了,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中的怨恨渐渐被希望取代。可不等她回应,他便恢复了冷漠,转身离去:“今晚之事,不准再提,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回到偏院,沈清辞躺在床上,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他的话。原来他一直都在暗中计划,原来沈家的冤屈终将昭雪。她紧紧攥着半块玉佩,心中默默祈祷,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们或许还能回到过去。可她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