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奈川午后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行道树新绿的叶片,在干净的人行道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藤原惠美提着一个略显沉重的购物袋,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袋子里装满了刚从附近超市采购来的食材——米、面、调味料,以及一些新鲜的蔬菜和鱼肉。充实冰箱的过程,某种程度上也像是在填补她内心因陌生而带来的空洞。她低头看着脚下规律排列的石砖,心思还沉浸在对这个新家、新身份的适应中。
就在她走过一个安静的街角,准备转向通往家宅的那条坡道时,变故发生了。
也许是袋子本身的质量问题,也许是装得太满,又或者是她尚未完全熟悉这具身体的力量——“刺啦”一声,购物袋的底部毫无预兆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啊!”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拢住袋口,但已经来不及了。
圆滚滚的番茄、土豆率先挣脱束缚,咕噜噜地滚了一地。紧接着,用保鲜膜包好的鱼块、几包调味料,也稀里哗啦地散落出来,狼狈地躺在人行道上。
惠美僵在原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一种混合着尴尬和无助的情绪涌了上来。在这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连个购物袋都在跟她作对。
她慌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想要捡拾。可东西太多,裂开的袋子根本无法承重。正当她看着满地的食材不知所措时,一道阴影,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笼罩了下来。
光线似乎都被来人高大的身影遮挡了些许。
惠美下意识地抬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投下的阴影恰好遮住了对方大半张脸。然后,是挺括的立海大附属中学男生制服,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严肃的气场。
那人似乎也是刚好路过,脚步在她面前停下。他个子很高,肩背挺得笔直,像一棵沉稳的松树。即使看不清面容,惠美也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带着些许凛冽意味的目光,从帽檐下扫过她,以及她面前这堆“残局”。
空气仿佛都因他的驻足而变得沉重了几分。
惠美的呼吸微微一滞。这人……气场好强。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像是皂角混合着青草的味道,干净,却透着疏离。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
惠美感到一阵窘迫,耳根更热了。她垂下眼,加快了捡拾的动作,手指因为慌乱而显得有些笨拙。
就在她以为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接近的人会直接漠然走开时,他却动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利落地屈膝,蹲了下来。动作干脆,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利落感。他伸出双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的手——开始帮她捡拾散落的物品。
他先捡起了滚得最远的土豆和番茄,动作稳定而精准。然后是那几包调味料,被他整齐地叠放在一起。他甚至小心地拿起用保鲜膜包好的鱼块,检查了一下没有沾染太多灰尘。
整个过程,他沉默得近乎压抑。只有物品被拾起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之间有些凝重的呼吸声。
惠美愣愣地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一时间忘了反应。他帮她捡起大部分东西,然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已经彻底报废的购物袋上。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捡起的那部分东西暂时放在一边,然后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公共垃圾桶,将破袋子扔了进去。
接着,他重新走回来,将自己制服的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衫——然后将那件深色的立领外套平铺在地上。他小心地将所有捡起来的食材,连同惠美手里那些,一起归拢,放在了铺开的外套上。
四个角一提,便做了一个简易的包裹。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她,帽檐下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
“袋子,不能用了。”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关心或询问,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将那个用他外套做成的临时包裹,递到了惠美的面前。
惠美怔怔地接过。布料还带着他身体的余温,以及那股干净的皂角清香。包裹沉甸甸的,不仅装着她的食材,似乎也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这个陌生少年的、沉静而压迫的存在感。
“……谢、谢谢你。”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没有回应她的道谢,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然后,他直起身,没有再看她,转身,迈着沉稳而规律的步伐,继续朝着他原本的方向走去。
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短暂的插曲。
惠美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那个用男生制服外套包裹着的食材,指尖还能感受到布料的质感。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抹冷冽又干净的气息。
她低头,看着怀里这个临时的“包裹”。
那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严肃得有些过分的少年……
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问。
但那个沉静的、带着压迫感的身影,和那顶低垂的黑色帽檐,却像一枚印记,清晰地烙在了她来到神奈川的第一个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