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枯草撞着土坯墙,呜咽声裹着寒意钻进小院。婉清将小花死死搂在怀里,脊背抵着墙角,双臂绷得笔直:
许婉清别怕,娘护着你。
小花蜷缩在母亲衣襟里,泪水浸透布料,哭得浑身发颤:
林小花娘……我怕他们……
话音未落,馊烂的菜叶、污泥砸在婉清身上,村民们谩骂震天:
村民(众)这么久了他娘都没被克死,他娘也是灾星!
村民(众)给老林和老太偿命!
村民(众)打死灾星母女!
石子、断枝如雨点般落下,婉清后背布满青紫,额头被尖石划破,鲜血模糊了视线,却依旧把小花按得更紧,用身体筑起屏障。
林小花娘,你流血了!
小花攥着母亲衣角哭喊。婉清擦去她的泪,声音微弱却坚定:
许婉清娘没事……你不要怕。
话音刚落,村东头的壮汉扛着半截老木犁冲来,木犁铁头锋利,抡得呼呼作响,直直砸向婉清后心。
林小花不要!
小花凄厉尖叫,却被婉清死死按住。“咔嚓”一声脆响,铁头狠狠砸中后心,婉清身体猛地一弓,鲜血从嘴角涌出,溅在小花衣襟上。她用尽最后力气将小花推远,头软软垂下,眼睛睁着,映满对女儿的牵挂,气息彻底断绝。
林小花娘!娘!
小花扑在母亲冰冷的身体上哭喊,回应她的只有死寂。村民们愣住了,有人后退半步,脸上满是慌乱。扛木犁的壮汉梗着脖子喊,
村民(众)怕什么!
村民(众)她护灾星该死!这丫头留着是祸害,杀了她!
村民们重燃杀意,握着锄头扁担逼近。小花抱着母亲尸体,泪水流干,眼眶红得滴血。看着村民狰狞的脸,听着“死了活该”的咒骂,一股冰冷恨意从心底喷涌而出,浑身因极致愤怒而发抖——周遭的世界骤然暗淡,秋阳被无形的阴霾吞噬,风声、骂声都变得遥远,只剩心脏被恨意攥紧的钝痛,指尖已凝起细碎的白霜。
就在这无边的晦暗里,一道冰蓝色光带骤然亮起,如寒夜中劈开混沌的流萤,带着清冽而神圣的气息,从虚无中缓缓浮现。光带缠绕流转,似有生命般萦绕在小花周身,细碎的霜华随着光带飘零,在她眼前凝聚成一枚通透的晶体——神之眼静静悬浮,表面的霜花纹路在光华中流转,仿佛凝结了千年寒川的灵气,带着神明的注视,轻轻落在她颤抖的掌心。
冰寒之力瞬间顺着指尖蔓延全身,与她翻涌的怒火相融,一股毁灭般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苏醒。小花掌心的温度骤降,周围的空气凝结成雾,连飘落的冰屑都似有了锋芒。
村民(众)杀了她!
壮汉抡起木犁砸来。小花抬手,掌心冰雾暴涨,寒气刺骨,壮汉瞬间被冰层冻结,眼中满是惊恐。
林小花你们说……她活该?
小花的声音清冷死寂,回荡在死寂的小院。
冰蓝色光芒爆发,无数冰锥破土而出,穿透村民的四肢胸膛,鲜血与冰屑飞溅。被冰封的村民体内,冰棱顺着血管蔓延,破体而出,将他们冻成姿态扭曲的冰雕。整个小院、晒谷场、田埂,都被厚厚的冰层覆盖,青禾浦的秋变成永恒寒冬。
风卷冰屑掠过,带着刺骨的冷,却远不及小花心底的万分之一。她跪在母亲冰冷的尸体旁,神之眼在掌心静静发光,冰蓝色的光芒映着她泪痕纵横的小脸,却暖不透一丝一毫的绝望。她伸出冻得发僵的小手,一遍遍拂过母亲冰冷的脸颊、僵硬的发丝,指尖触到的每一寸寒意,都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林小花娘……你起来啊……
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孩童无助的哽咽,
林小花小花好冷,你抱抱我……
她把脸埋进母亲早已冰凉的衣襟,试图寻找一丝残存的暖意,却只摸到一片刺骨的寒凉,还有干涸的血迹。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砸在母亲的衣衫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珠。她紧紧抱着母亲的尸体,仿佛这样就能把母亲留住,可怀里的人再也不会回应她的呼唤,再也不会用粗糙的手掌抚摸她的后背,再也不会在寒夜里把她搂进温暖的怀抱。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剩她压抑的呜咽声,混着风声在冰封的村庄里回荡。六岁的小花只知道,她的天塌了,那个拼尽全力护着她的人,永远地离开了。她蜷缩在母亲冰冷的身体旁,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悲伤里,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觉得这寒冬,仿佛要将她连同母亲的体温,一起冻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