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安静没撑过半盏茶的功夫，布帘就被人从外猛地掀开——风裹着未散的潮气涌进来，带着股陌生的檀香味，撞在油灯的灯芯上，晃得满坊的银饰碎光乱颤。
来人穿了件暗纹西装，袖口别着颗珍珠扣，眉眼间带着倨傲的冷：“星砚，东西找到了？”他的目光扫过木托上的银冠，随即落在银汀身上，语气像沾了冰，“这就是你说的‘银坊掌柜’？”
银汀攥着绒布的指尖猛地收紧，她看着星砚骤然发白的脸，忽然懂了什么——这人才是他要等的人。
“谢先生，”星砚站起身，挡在银汀和那男人之间，毛衣上的星纹皱成一团，“这冠是银汀的传家物，不是你要找的‘失窃文物’。”
“传家物？”姓谢的男人笑了，伸手想去碰银冠，却被银汀抬手打开，“我太爷爷是土司嫡子，这蝶星冠是我太奶奶的陪嫁，当年战乱丢在这古镇，怎么就成了她的传家物？”他从公文包里摸出份泛黄的族谱，翻到某页推到星砚面前，“你看清楚，这冠的纹样、缺角，和族谱里的记载分毫不差。”
星砚没看族谱，他的目光落在银汀脸上——她的脸白得像没上釉的瓷，发间的银链垂下来，刚好蹭过她咬得泛白的唇。“银汀，”他的声音发颤，“谢先生是土司的后人，这冠确实是他家的……但我可以和他谈，让你继续留着它。”
“继续留着？”银汀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泪，“所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这冠？你说你认得蝶纹，说你能补七层纹，都是假的？”她伸手抓起木托上的银冠，指尖的银粉蹭在蝶翼上，晕开一小片白，“我奶奶说，别把这冠给外人。原来你也是外人。”
银冠被她摔在青石板上时，发出“哐当”的闷响——流苏散了，蝶翼的第七层纹刚补好，此刻顺着缺角裂出道细缝，像谁心上的疤。星砚想去捡，却被银汀猛地推开，她的手背撞在木托上，银簪子掉下来，扎在她的掌心，渗出血珠，落在银冠的碎纹里，红得刺目。
“你走。”银汀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冷，“带着你的委托人，带着你的档案袋，从我的银坊滚出去。”
姓谢的男人皱了眉，刚想开口，却被星砚按住胳膊——他的指节泛着青，掌心的汗浸湿了西装袖口：“谢先生，今天的事我会给你答复，你先回去。”他的目光没离开银汀的掌心，那点红像烧在他眼里，“银汀，我不是故意骗你……”
“我不想听。”银汀弯腰捡起银冠，指尖碰在裂纹上时，疼得缩了缩，“你手上的疤是修文物弄的，可你修不好人心的碎纹，对吧？”她把银冠抱在怀里，像抱着块烧红的铁，“你说文物碎了粘好会留痕，人也是。”
星砚的喉结滚了滚，没说出话来。他看着银汀抱着银冠退到柜台后，看着她把布帘“唰”地拉上，看着那道布帘隔开了油灯的光，也隔开了他和她之间那点刚冒头的暖。
雨又下了起来，这次是急雨，砸在布帘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星砚站在银坊外的青石板上，口袋里的银坠硌得他指腹发疼——那是银冠上碎掉的星，是他妈捡来的念想，也是他和银汀之间，唯一的牵连。
姓谢的男人站在他身后，语气带着不耐：“星砚，这冠我必须带走，这是家族的东西。”
星砚没回头，他看着布帘缝隙里漏出的那点昏黄灯光，忽然攥紧了口袋里的银坠：“这冠，我不会让你带走。”
（本章完）
下章预告：银汀躲在银坊里补银冠的裂纹，手指被錾子划得全是伤；星砚深夜翻进银坊的后院，撞见她抱着银冠哭，他把自己的银坠取下来，想补上银冠的浅坑，却被她用錾子抵住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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