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银坊的木窗，落在蝶星冠上。银汀捏着最后一根细银丝，星砚蹲在她身侧，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帮她稳住力道——两人要补的是冠底的“守缘纹”，需得双指同力，錾出连绵的回纹，寓意“守住眼前缘，不离寸步远”。
“再轻一点，回纹要柔，像舞阳河的水。”星砚的呼吸落在她的耳侧，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毛衣上的星纹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蹭过她的胳膊。
银汀的指尖跟着他的力道走，细银丝嵌进纹路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叮”声。这是蝶星冠的最后一道纹，补完它，这顶历经战乱、分离、寻觅的银冠，才算真正完整。阳光透过冠顶的蝶衔星纹，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星。
“成了。”银汀松了口气，指尖却被星砚轻轻握住。他的拇指蹭过她指腹的薄茧，眼底的光比阳光还暖：“以后，这银坊的纹，我陪你一起补。”
话音刚落，布帘被轻轻掀开。这次谢先生没带随从，西装换成了素色长衫，手里捧着本烫金族谱，神色比上次温和了许多：“星砚，族谱查清楚了。”他把族谱放在柜台上，翻开的那页，用红笔添上了星砚的名字，“你是谢家正统，我父亲让我来接你回去，执掌家族产业。”
阳光忽然被云层遮住，银坊里的温度降了些。星砚握着银汀的手猛地收紧，他看着族谱上自己的名字，又看向银汀骤然发白的脸，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谢家在省城有博物馆、有银饰工坊，还有万亩茶园。”谢先生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是文物修复师，回去后能执掌博物馆，修复更多国宝级文物；而不是困在这小小的古镇银坊，守着一顶旧冠。”
银汀的指尖悄悄抽回，她低头看着完整的蝶星冠，忽然笑了笑，声音轻得像叹息：“谢家的产业很好，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她抬眼时，眼底的光像蒙了层雾，“星砚，你该回去。”
星砚猛地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太婆等你回来，是盼着你认祖归宗，不是让你陪着我守银坊。”银汀的指尖蜷起来，抵在胸口，“你是谢家的人，那里有你的根，有更广阔的天地。我……我守着这银坊，守着太婆的念想就好。”
她嘴上说得洒脱，眼眶却悄悄红了。星砚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看着她攥得泛白的指节，忽然想起补“守缘纹”时她说的话——“守住眼前缘，不离寸步远”。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却被她偏头躲开。
谢先生看着两人之间的僵持，轻轻叹了口气：“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在古镇口等你。”他收起族谱，转身时脚步放得很轻，没再多说一句。
布帘落下，银坊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星砚忽然拿起蝶星冠，放在银汀面前：“你看这冠，蝶衔星，星守蝶，缺一不可。”他的指尖碰在蝶翼上，“太婆当年丢了孩子，丢了星坠，可她没丢等下去的勇气；我找了这么多年归处，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可能走？”
银汀的泪终于忍不住，砸在银冠的回纹上：“可谢家是你的责任……”
“我的责任，从来不是什么家族产业。”星砚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暖烫得她心尖发疼，“太婆的责任是等孩子回家，奶奶的责任是守着银坊传下去，而我的责任，是守住你。”他把银冠塞进她怀里，“这银坊是我的归处，你是我的缘。没有你的地方，再广阔的天地，对我来说都是空的。”
阳光重新穿透云层，落在银冠上，守缘纹的回环在光下泛着暖光。银汀看着星砚认真的眉眼，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深情，忽然扑进他怀里，眼泪打湿了他的毛衣，把星纹浸得发暗。
星砚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耳语：“别赶我走。我要和你一起守着这银坊，一起看舞阳河的日出，一起补每一件碎掉的银饰，一起把太婆和太公没走完的路，走下去。”
银汀的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哽咽着点头。银冠掉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却没再碎——它已经完整了，像他们之间兜兜转转、终于不再分离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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