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暗河总部,常年弥漫着阴冷潮湿的空气,以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训练场上,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苏暮雨刚刚结束一轮对新手刺客的指导,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正用一块软布细细擦拭着他的黑伞。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专注,仿佛手中不是杀人的利器,而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神情清冷,看不出喜怒。
苏昌河啧,我们苏大家长真是诲人不倦,亲自下场指点,那几个小子怕不是要感恩戴德,几天睡不着觉了。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懒散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苏暮雨也知道是谁。
能在他身边用这种语调说话的,整个暗河,也只有苏昌河了。他收起黑伞,语气平淡无波。
苏暮雨基本功太差,若不纠正,下次任务就是送死。
苏昌河踱步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用指尖拂去苏暮雨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亲昵,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刚才那几个受指导的年轻刺客,尤其是其中那个眼神一直黏在苏暮雨身上的少年。
苏昌河哦?我看那个穿蓝衣服的小子,资质倒是不错,学得挺“认真”。
苏昌河语气里的酸味,几乎能腌菜了。
苏暮雨微微侧头,看向苏昌河。对方脸上挂着惯有的,那点邪气的笑容,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可没有半分笑意。
苏暮雨你说阿青?反应尚可,力道控制不足。
苏暮雨客观地评价,完全没接收到苏昌河话里的潜台词。
苏昌河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起来了。
还“阿青”?叫得挺亲切!
他凑近一步,几乎贴着苏暮雨的耳朵,压低声音,热气喷洒在对方敏感的耳廓上。
苏昌河力道控制不足?暮雨,你怎么不手把手教他?就像当年……教我那样。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轻,带着曖昧的钩子。
苏暮雨的耳尖几不可查地红了一下,但面色依旧沉静。他稍稍后退半步,拉开一点距离,眉头微蹙。
苏暮雨昌河,别闹。训练场是严肃之地。
苏昌河我闹?
苏昌河气笑了,声音扬高了几分。
苏昌河我这是关心同僚!苏大家长魅力无边,我怕那些小兔崽子心思不正,耽误了训练!
他这话声音不小,引得远处几个正在休息的刺客偷偷望过来。
刺客甲喂!阿青,点你呐!
刺客乙闭嘴!别他妈拱火!你嫌阿青死得不够快吗!
阿青我心映明月,纵死无悔。
这话很不幸,飘进苏昌河耳里。他咬牙切齿。
苏昌河找死!
苏暮雨有些无奈。
苏暮雨他只是个小孩儿。又没读过多少书。哪知何为“明月”,何为不悔?
他懂苏昌河的心思,只是觉得在这种场合,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纠缠,实在有些……幼稚。他伸手,轻轻拉了一下苏昌河的衣袖,语气又低又软。
苏暮雨回去再说。我补偿你。
说到“补偿”,苏昌河心头火气降下去一点点,但另一股火从别的地方燃起来。看着拉他的人,现在就想咬一口。
苏昌河怎么偿?我这人很刁的,除了肉偿,其余一概不接受。
苏暮雨昌河……
苏暮雨耳尖红了。
苏暮雨没正形。
苏昌河梗着脖子,哼了一声。
苏昌河那算了,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省得自己的宝贝被人惦记。
苏暮雨你敢!
苏暮雨凶起来。
苏昌河苏暮雨!
苏昌河气得差点跳起来。
苏昌河你为个外人凶我!
苏暮雨越发无奈。他深知要哄闹起来的发疯比格,不能来硬的。
他站起来,凑近苏昌河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扑过去。
苏暮雨今晚……随你。
说话时,唇瓣有意无意擦过他耳廓。
苏昌河真的?!
苏昌河每回都被这招拿捏得死死的。
他心知肚明。
不过无所谓。反正只要苏暮雨嘴上应他了,就会说到做到。
那么晚上,一定会让他予取予求。
这才是苏昌河最喜的。
苏暮雨不回答。耳尖的红已经蔓延到脖颈,就像每回情动时,叫着他“昌河”那样。
这可不能让外人瞧见。
苏昌河那走吧。今天教习结束。我们回去。
苏暮雨不行,每日事每日闭,不能耽搁,你先回去。
苏昌河这怎么行!
话是这样说,但他知道苏暮雨是说一不二。
苏昌河我在这陪着。大家长今日,亲眼看着他们练。
苏昌河大马金刀的往身后石凳上一坐,威严十足。
苏昌河集合!休息结束!
苏暮雨摇摇头,暗自宠溺。苏昌河说陪,真就在旁从头陪到尾。
期间,双手环胸,腰背挺直,除了在看到苏暮雨对阿青指导时,双目喷火,失了些大家长的气度外,其他都还行。
好不容易挨到教习结束。苏暮雨去叫他走。
苏昌河冷着一张脸。
苏昌河回去干嘛?继续听你夸那个阿青资质不错?
苏暮雨……
他有时候真的不太理解,苏昌河这脸,是怎么说翻就翻的。
回到两人在暗河的居所,气氛依旧有些凝滞。
苏昌河没人样的,翘腿坐在椅子上,抱着臂,看着苏暮雨有条不紊地泡茶。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苏暮雨清冷的眉眼,显得柔和了几分。
苏暮雨昌河,喝茶。
苏暮雨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
苏昌河没动,只是盯着他。
苏昌河那个阿青,你看上他什么了?
苏暮雨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
苏暮雨我看上他?何出此言?我仅是评价其训练表现。
苏昌河仅仅是评价?
苏昌河倾身向前,目光灼灼。
苏昌河那你告诉我,他比我当年如何?
苏暮雨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认真回忆,然后坦诚回答。
苏暮雨你当年的天赋,在他之上。但心性不稳,过于跳脱。
苏昌河我跳脱?苏暮雨,你真伤我了。我那叫灵活!不像那小子,笨手笨脚,眼神还不老实!
苏暮雨终于叹了口气,放下茶杯。
苏暮雨昌河,你到底在在意什么?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属下。
苏昌河我在意什么?
苏昌河猛地站起来,走到苏暮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苏昌河我在意你看他的眼神!哪怕只是多停留一瞬,我都在意!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霸道。在苏暮雨面前,他那些算计、狠辣常常会褪去,露出近乎蛮横的真实。
苏暮雨仰头看着他,烛光在他清澈的眼底跳跃。他忽然伸手,拉住了苏昌河的手腕,微微用力。
苏昌河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他身上,连忙用手撑住椅子扶手,将苏暮雨圈在了自己和椅子之间。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苏暮雨苏昌河……
至从两人在一起后,苏暮雨已经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了。苏暮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苏暮雨我眼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苏昌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薄唇,那总是吐出清冷言语的地方,此刻却说着让他心悸的话语。
苏昌河骗人……
苏昌河喉结滚动,声音有些沙哑。
苏昌河你刚才还在心里把他和我做比较,还说他反应尚可……
苏暮雨无语:那不是你问的吗?
不过他此刻可不能提。
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苏暮雨微微抬头,主动在苏昌河紧抿的唇上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苏暮雨他的反应,不及你万分之一。我们现在,可以不再聊那个阿青了吗?
苏昌河愣住了,所有准备好的酸话和质问,都被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和直白的话语堵了回去。他心里那点别扭和醋意,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和窃喜取代。苏暮雨极少主动的。但他面上还是强撑着,哼了一下声。
苏昌河这还差不多……下次指导,保持距离,至少三尺……不,五尺!
苏暮雨好……
苏昌河看着他乖顺的样子,心头一热,低头就想加深刚才那个吻。
苏暮雨却微微偏头躲开,恢复了清冷做派。
苏暮雨茶要凉了。熄灯再说。
苏昌河………
啊啊啊啊!他恨这块木头有时候过分的原则性!但看着对方微红的耳根,他又觉得,这块木头,终究是他的。
那能怎么办!自己的宝贝只好自己宠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