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这是为你构思的小说第一章,融合了你提供的所有细节和情感基调:
十三岁那年,一场高烧卷走了陆文栖的声音,以及她四肢的灵便。世界在她面前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墙外是喧嚣,墙内是只剩下自己的回响。她成了“一级语言残疾,肢体一级残疾”的界定对象,是别人口中的“怪物”,是食堂里那两个男生指着说“她配吃吗?”的存在。
初二的生活,对陆文栖而言,是一场漫长而无声的默剧,只是扮演小丑的,永远是她自己。
午休结束的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封印,教室里的嘈杂瞬间苏醒。陆文栖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本子上,不是课堂笔记,而是一行行清秀却带着力度的字——她的小说世界。只有在那个由她构筑的王国里,她才是自由的,可以畅所欲言,可以奔跑跳跃。
然而,现实的触角总能轻易伸进来。
“看,‘死装姐’又在用功了。” 不远处,一个刻意压低却足够清晰的声音飘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是后排的男生,正和他的同桌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咧开恶意的弧度。
陆文栖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出青白色。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住了几乎要溢出来的难堪。“不是我我不想说他们,只是我不能说。”,这句话在她心里翻滚了无数遍,最终化作喉间一声无声的叹息。她听见了,也看见了,但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每一次,她都这样默默忍着,然后习惯性地,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我真的太惹人厌了?
别人说她傻,她就拼命学习,熬到深夜,希望成绩单上漂亮的数字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可结果呢?换来的是更响亮的“死装姐”和“爱学习就是装”的定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到底想让我变成什么样的人!愤怒和委屈在胸腔里冲撞,却找不到出口,只能硬生生咽回去,沉淀成心底坚硬的礁石。
“你不用为了谁去变成谁。”
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漾开圈圈涟漪。
陆文栖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含笑的眼眸。是她的同桌,叶南笙。叶南笙正歪着头看她,手里还拿着一支炭笔,指尖沾着些许黑色痕迹。
“对我来说,你本来就很好啊。”叶南笙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你有不同,我也一样有啊。就像你喜欢写小说一样,我喜欢画画啊。别人不认可你,不代表,我讨厌你。”
陆文栖愣住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地对她说“你本来就很好”。不是同情,不是敷衍,而是平静的陈述。
叶南笙继续说着,目光扫过刚才窃窃私语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上一次骂你的人,是他们,没有道德,不知道尊重人。而且,”她转回头,冲陆文栖狡黠地眨眨眼,“这种人一般成绩都没有你好。”
那一刻,仿佛有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厚重云层,直直照进陆文栖冰封的心湖。一种陌生的、酸涩又甜暖的情绪涌上鼻腔。她抿了抿唇,嘴角极其缓慢地,生疏地,向上牵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我也可以,很好。也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
这抹笑意很浅,却像破冰的春水。然而,温暖的时刻总是短暂。
放学回寝室的路上,那两个食堂男生的面孔再次出现,伴随着毫不避讳的指点和那句刺骨的“怪物,吃什么饭”。无助感瞬间将她淹没,像冰冷的海水灌满口鼻,那一刻,教学楼高高的窗户似乎在散发着诡异的诱惑,一个念头闪过——跳下去,是不是就再也听不到了?
她踉跄着加快脚步,几乎是逃回了寝室。
坐在熟悉的床上,她迫不及待地重新摊开笔记本,仿佛那是唯一的救赎。笔尖刚触及纸面,一个尖锐的女声就劈开了寝室里虚伪的平静。
“哟,又写你那破小说呢?该不会是想着怎么去周老师那儿告状吧?‘告状精’转世?”
是同一个寝室的王薇,双手抱胸,斜睨着她,其他几个室友或明或暗地投来目光,像等待一场好戏。
陆文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掠过王薇那张写满挑衅的脸。她想起叶南笙的话,想起周老师即将回来的消息。一股从未有过的、微弱却坚定的力量,在心底滋生。
她拿起放在床边的写字板,用笔慢慢写下,然后举起来给她们看。字迹清晰,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
【那天明明是你们的错,为什么要全部怪在我的头上?就因为我不合群?就因为你们看我不爽?还是,因为,你们没有,道德?】
王薇的脸色瞬间变了,其他几个看热闹的室友也显得有些尴尬。
陆文栖看着她们的反应,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近乎嘲讽的轻笑,然后在写字板上继续写,再次举起:
【对,都是我的错。】
她不是在认罪,而是在陈述一个她们无法理解的事实。她们当然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只会以为她有“病”。只有陆文栖自己知道,周老师要回来了,这些人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然而,王薇她们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被戳中痛处的羞恼让她们更加咄咄逼人。三个人围拢过来,言语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句接一句地砸向沉默的陆文栖。
“你装什么装?”
“哑巴了就了不起啊?”
“除了告老师你还会干什么?”
陆文栖想反驳,想大声质问,想将她们的每一句恶言都顶回去!可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委屈和愤怒在胸腔里膨胀,几乎要炸开,最终冲破了眼眶的堤坝,化作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猛地低下头,长发遮住脸颊,不想让这些人看见她的脆弱。
“你装什么装?”王薇的声音更加得意。
陆文栖的肩膀微微颤抖,她死死咬住下唇,摸索到笔,在摊开的小说稿纸空白处,用力地、几乎是刻印般地写下:
【她从来就没有错过。她的爸爸告诉过她,不要哭。她从来也没有错过,只是这个世界,有点问提而已。】
写完后,她合上本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面盾牌,也像抱着一颗在淤泥深处,依然试图发光的心。
窗外的天光渐渐暗淡,寝室里的喧嚣也终于暂时平息。陆文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直到确认没人再注意她,才极轻极缓地,用指尖拭去了眼角的湿润。
叶南笙说的“鲛珠”,真的存在吗?在这样污浊的淤泥里,还能保持光芒吗?
她不知道答案。
但她笔下的世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