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大人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一个人,哦不,是最奇怪的一个鬼。
明明一个诡术就可以游遍人间四季天,却偏偏要在一个废旧的古宅前等一个人,等一个接她回家的人。
每次我问大人,他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大人你不惧轮回的等着他,一世又一世,无论海棠花谢,亦或海棠花开。
而大人依旧保持着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理我,也不管花开花谢,只在偶尔问我有吃的没?
后来我见到了那个男人,准确的讲并不完全是个男人,因为有几世的他是个女儿身,他很爱笑,但却是个病秧子,手里永远不放的,是一把刻有海棠花的折扇。
再后来我翻了点旧书,虽然看不懂这一个个歪曲的文字符号,但阴差大人喜欢看,我也就喜欢了。他也喜欢看,还总要抢我的书,我哭着要大人帮我教训他,大人却不管不顾,但是她终于笑了。
于是我也跟着笑了,我喜欢大人笑,和海棠花一样好看,但我讨厌那个男人,那个病秧子。
活该他受轮回之劫的痛苦,活该他几辈子找不到女人。
1828年3月,烟雨濛濛,他从海棠中走来接我们回家啦。
1929年3月,水天一色,他居然带了一支糖葫芦,嘿嘿,是给我的...原谅他一分钟。
1991年,瑞雪压弯了枝头
世界上最最最最可爱的狐灵于古宅
等大人苏醒,等他来接我们回家
......
“不去。”
一个很冷的声音陡然在出租车内响起,原先三人间微妙的平衡也因此被打破。
而此刻最郁闷的,莫过于载着这两个怪人的司机,他忍不住通过内车视镜看向后车的两人,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女孩。
男人依旧挂着从上车起就没停下的微笑,手里的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偶尔会偏头咳嗽几声,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活脱脱一个病秧子,此刻正眯着眼看着女孩。
而女孩则只自顾着把玩系在手腕处的红绳,既没看身旁病秧子半分,也丝毫不在意司机地窥视。
一大一小,一个笑的像傻子,一个冷的不像孩子。
小女孩很痩,看着不到十岁,但穿着的卫衣却是极其宽松,刚好能够到她的膝盖。她似乎是刚洗完澡,刚上车时整个人湿漉漉的,他好心地递给她了一条毛巾,也没见说过谢谢。
刚才说话的,也是这个女孩,同时也是她自上车后说的第一句话,怪渗人的。
也令他很诧异,毕竟除了刚开始男人说了句“直接走”,他回了个“好嘞”,接下来三人便没了交流,也是为了缓解尴尬,他在两人上车后不久就放起了新闻联播。
“小朋友,刚才是你在说话吗?”司机怀疑刚才是他听错了,于是在调低广播的音量后问向后车的女孩。
女孩没有理会,仍旧翻着红绳。
“小朋友,刚刚广播声音大了些,叔确实没咋听清,你说的是不去什么吗?”
她没吭声,只是抬起头看向他,一双眼睛映在内车视镜上,瞳仁很大却偏红。
司机吞了口唾沫,这不是偏红,而是红的太彻底了。
于是他尝试着再次问向她:“小朋友?”
小朋友真是惜字如金。
旁边的男人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他先是细笑两声,随即才对着司机说道:“她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叔叔。”
这声叔叔喊的温柔细腻,连着女孩也将眼珠子转向男人,司机却犯了嘀咕,“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刚刚你也说话了吗?”
男人又笑,只给了司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是,刚才没问,之前问的。”
司机点了个头,也没细究这个所谓的之前究竟意味着多久,如果知道,也许下一刻就不是点头,而是磕头了。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无聊的司机只好分心听着广播,不过好巧不巧的是,新闻换成了天气预报。
也不知道这个青棠山是犯了什么邪,最近的太阳总是毒辣辣的,气温甚至比山下还高,这会儿天气预报又说很快就会下起暴雨,快不快他不知道,但耳边隐隐传来了雷声。
这会儿他是真的后悔接下这个单子,当时也是财迷心窍,不顾同行的劝阻接下了这个超出常规费用五倍的车费。
谁成想导航用半天,上山用半天,最后天临近黑,又要下起暴雨,路边也没个防护栏,后面也没个正常人。
每次转弯的时候,司机最先看到的便是那一棵棵长歪的树,树影婆娑,居然和女孩的头发有几分相像。
冷不丁的,他顿觉后车两人的脸色白的像纸,不对,一个是青的发白,一个是白的发青,反正没一点阳间的气息......
病秧子似乎是看出司机的不对劲,就和他开始闲聊起来,只不过司机越聊越觉得,还不如就让他这么闷着,总比心脏乱跳的好。
病秧子问司机:“叔叔,你觉得我家的这个小朋友怎么样?”
他不敢说什么类似孤僻的话,只是干笑了两声,“小朋友嘛,可能是怕生,看着腼腆了点。”
而那病秧子听后立马大笑了起来,并转身对女孩说道:“江凝大人,叔叔说你怕生。”
哦,原来女孩叫江凝,司机迟疑了一下,他总觉得这句怕生怪怪的。
江凝闻言瞪了病秧子一眼,那眼神可不像是怕生的样子,同时将手腕处的红绳藏进了袖子里。
司机看不到江凝的动作,不过也不打算接下这个男人的话,反正是换了其它话题。
“小朋友长得是真可爱,家里人没少关心她吧。”
“言重了叔叔,凝大人她喜欢一个人呆着,很少见到家人。”
“......噢。”
“最近天气实在是反常的不行,一会冷一会热的,对了小朋友,你穿着卫衣不会热吗?叔叔给你开个空调。”
病秧子接着笑道:“太麻烦了叔叔,有我在给她扇着风呢。”
这时司机才反应过来,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个男人一直在给女孩扇风,不过你确定这样就不麻烦?
他尴尬地用手抹了把额头的汗,霎时又没话题可聊了,这两人估计是话给咽了下去,只吞不吐的那种。
这时许久没有动静的女孩再次抬起了头,她冷着脸,发丝混着香气弥漫在车内,随即不紧不慢地说:“有点慢了,再快些。”
刚才没听清,这会司机是听得个一清二楚,只是又冷又低,搞的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出门没看黄历,真是遇鬼了。
此后他没再说话,恍然间车子就进入了最近的一个城区,目的地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巷子,叫司徒巷,由于旁边的商街出了人命,这个巷子里的住户早就走的差不多了,没成想被他给遇到了个钉子户。
钉子户还是个喜欢没事傻笑的病秧子...
车开到巷子外的一条站街就停了,不过下车的只有小女孩一个人,男人说,他这会要去做个客,让女孩先走,有人会带着进去。
不过他对女孩的称谓可是特别有趣,总得先把大人二字挂在嘴边。
“江凝大人,今晚只好委屈你一个人住了,我得去做个客,顺便去机场接个小屁孩。”
女孩没吭声,她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至于去什么机场...这个玩意她还没听说过。
“好。”
“记得一个人乖乖在家,晚上别被坏人给拐走了。”不然我怕坏人会遭殃...
“嗯。”
“那,可别忘了给我报个平安。”病秧子又咳嗽了两声,桃花眼显得愈加迷离灿烂。
“哦。”
最后司机看不下去了,催促着让男人收回探出车窗的半个身子,这会儿危险的很。
男人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打开了那把折扇,露出内里的海棠花纹,权当告别。
江凝点了个头,转身就走了。只是没走几步,她忽然听到背后响起的声音,很大,也很亢奋,像是用尽了全身都力气。
她眼神疑惑地转身,立马与一双泛着桃花的眼睛对视。
他说,他在大声地对着江凝说,他在挥手,正在放肆地挥手,手里的折扇跟着晃动,露出半截,像是落着海棠花雨。
......
“世界乱七八糟,欢迎大人回家!”